“阿凝,你看草编的笔筒如何,这可是少爷我的心爱之物呢,就送给你吧。你不用太感谢我,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把你当奴才看,在我眼里,咱们都是平等的,你我就如兄弟一般,什么心爱之物,我都可以与你一起分享。前两日过节,你们活儿干的不错,夫人给你们每人二两赏银,但我觉得这黄白之物,都是冷冰冰的,你拿了就等于承认你是府中下人,如何能与我的心爱之物相比啊?只有得了这种东西,才说明我与你不是外人啊。”
宁凝一穿过来,眼前就是一张躺椅,一个穿着家常锦衣的年轻人悠然坐在躺椅上,逍遥地摇晃着,对宁凝说着话。
他许是觉得自己说的话很有趣,说完了还俏皮地对宁凝眨眨眼,露出个得意的笑容。
宁凝深吸一口气,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扇子。
他其实想说,你口口声声说咱俩是平等的,没拿我当奴才看,那就不要潇洒地坐在这里,让我服侍你给你打扇啊!
真正平等的朋友有这样的嘛!
还有他所谓的心爱之物,这种东西几百大钱就能拉回一车来,也根本不是什么他的心爱之物,是他有一次出去踏青,一高兴就买了一些回来。
买回来之后他就扔在一边,再也不理了,谁知又被翻登出来,作为他的心爱之物了。
宁凝默然,片刻拿过那个笔筒,“多谢少爷。”
“诶,你怎么又这么叫我了!当然,我知道我能跟你平等相交,你很感谢我,但既然是平等的,我就许你私下不必叫我少爷,你记住了?”
“记住了。那……果真是人人平等吗?我跟给府里赶车的大刘,倒夜香的冯五,厨房的王二狗,还有书房的李墨,我们都是平等的?也都跟少爷您一样?”
面前的少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但随即露出个笑容,“当然一样,人人生而平等,你们不比我低贱,我也不比你们高贵。至于你们之间,当然更是平等的,并不是在书房或者厨房干活就体面,赶车或者倒夜香就粗鄙,这只是分工不同,其实都是一样的。我跟你说了这么久,你总算有点长进了。”
他似乎很满意地点点头,“你下去吧。我这暂时用不着了,你回去歇歇吧。”
宁凝施礼退下。
然后,宁凝就回了下人房,大刘看到宁凝捧着的笔筒,笑了笑,“哟,二少爷又送你东西了?他送你的东西箱子都快装不下了吧!不愧是他的贴身小厮,二少爷可真是疼你。”
说着,屋里歇息的几个下人都笑开了。
谁都知道二少爷赏给的宁凝的东西都不值什么钱,他们也不会眼红,只会开开善意的玩笑。
没想到宁凝苦下脸,“二少爷说这个东西就顶夫人的赏钱了,说给银钱太外道,只有给心爱之物才是自己人呢。对了,他还说我们都是平等的,咱们都一样,就是分工不同,所以那赏钱就都拿这个东西顶了,反正他那儿这种小玩意有的是。”
“啥?!”
大刘当即瞪起眼,“这玩意不顶吃不顶喝的,我拿这东西干啥!都知道我婆娘身子不好,就等着我拿钱给她抓药吃呢,把赏钱扣下,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嘛!”
“就是,”厨房干活的王二狗也急了,“我得攒钱供我弟弟读书呢,就给这么个玩意算怎么回事!那赏钱是夫人给的,他凭什么克扣啊?!”
“还是做少爷的呢,竟然还惦记我们这点钱!谁跟他啥,啥平等啊,他是少爷咱们是奴才,咱们得伺候他,那平等得了嘛!”
“不行,我得找他评评理!干了活儿不给钱,世间哪有这个道理!”
冯五脾气暴躁,已经蹦起来了,“我要去讨个公道,不信府里没有说理的地方了,你们去不去?!”
“去啊!咱一块儿去!二两银子不是小数,凭什么连个声儿都没有,就让人家给贪了!”
大伙儿说着就起身,绕过连廊,大步进了二少爷的院子。
二少爷正在歇息呢,一看他院里这么多干粗活的突然进了他的屋子,顿时愣了,“我没叫你们啊,谁让你们进来的?宁凝,他们来干什么?”
宁凝,“大家伙儿都知道了少爷不跟他们外道,将他们视为平等之人,就不发赏钱了,要将心爱之物送给大伙儿呢。”
“不是,我没这个……”
“嗯?少爷不是说我们都是平等的吗?他们也一样,不管在府中做什么差事,都是平等的。那就是说,得平等的扣下赏银,用少爷心爱之物代替啊。”
宁凝一脸无辜,而那几个汉子都怒了。
“我们可当不起跟少爷‘平等’二字,那银子是夫人赏赐的,只因为我们是服侍二少爷的人,所以银子拨到这个院子来,还请二少爷给我们发下来,让我们能养家糊口。”
“对啊,给我们赏银是夫人的恩典,若是扣了去,夫人的恩典我们都感受不到了,我一家老小都指着我这点银子吃穿呢,还望二少爷行行好,不要断了我们的活路啊!”
“少爷的心爱之物不顶吃不顶喝的,我们都是些粗人,不像少爷念过书,不懂得啥风雅,要来实在无用,还请少爷做做好事,给我们些真正用得着的吧。”
这些人嗓门一个比一个大,把二少爷叫的汗都下来了。
这话传到别的主子耳朵里可不是好玩的,他一个庶出,不是夫人亲生的儿子,夫人待他也淡淡的。
此事若是传出去,他肯定得认为是苛待下人,那就得挨罚啊!
说不定还得被夫人认为是对她不满,各种整治,以后就没好日子过了。
所以他连忙摆手,“各位听我一言,都是宁凝听差了,呃,那个,对了,我是说要将我的这些心爱之物分送给你们,因为你们服侍我也辛苦了,但并没说用它们来抵赏银。银子当然还是照发的,呃,我这就发给你们,这就发,你们就别再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