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婆子十分笃定,一定是眼前的狐媚子害了他家老头子。
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竟连大虫都不怕,可见杀人是轻而易举的事。
反观她那病秧子夫君,身子骨弱的很,连个上山砍柴的活都做不了,怎会有能耐杀他家老头子呢?
故而,除了眼前的人,她实在想不到,是谁要害她家老头子。
这才一大清早,闹上这么一出。
不凑巧的是,她拿砍刀入村之时,被许多下地劳作的村民瞧见,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也不知是不是她今个点背,平日里是断然见不到这么多村民一同下地的。
哪次不是三三两两,如今倒是邪门得很,不怪罗婶子多想。
今早天还没亮的时候,里正就让人挨家挨户的敲门,去族学门口集合。
去通知的人愣是遗漏了他们家,许是罗钱与她住的地方算不得村子里的屋子,也就被落下了。
而被通知过的村民不知道是啥要紧事,但也心知,若非紧急的事儿,里正是不会打扰他们休息的。
没法子,只能利索的起身,去族学集合。
待人到齐后,他们看见里正竟然将陈阿婆请了过来,大家心中疑惑之际,陈阿婆开口了。
她说,昨夜神明托梦,清柳村有难了,再过几日大雨将至,会淹死庄稼,让田地颗粒无收。
上头派下税史来收赋税,村子没有一户人家能交上。
最后,税史挨家挨户征收劳壮力,没有劳壮力,就用孩子顶上,一同带去修堤坝。
要知道水流湍急,修堤坝是很危险的事,有没有命回来,都是很难说的事。
谁会心甘情愿的让家里的男人孩子去呢,可当官的一句话,他们拿什么去左右,只能含泪隐忍。
当涉及到大雨淹没庄稼一事时,或许村民们只是犹豫,可提到家中劳壮力与孩子时,他们才有了后怕。
另外,陈阿婆是这十里八乡唯一的神婆,神婆一句话,他们怎会不信。
张旭之见陈阿婆的话奏效,他当即跟着补充了句。
无非是让他们不要将此事说出去,若是造成恐慌,再被县令知晓,大家一顿板子谁都逃不掉。
一听这话,谁还敢将这事告知给外村人,哪怕隔壁村子有自己的亲戚,他们也是不敢透露出去的。
这几年谁家日子都不好过,只能勉强顾住自家的日子。
姑娘家嫁到清柳村里,就是清柳村的人。
她们若是不知轻重的将此事透露给娘家人知晓,娘家人不会有什么损失,而自个就惨了。
毕竟,自己吃里扒外,还能在清柳村和夫家站稳脚跟?
在张旭之的三令五申下,大家心里都有了底,自然不会乱说什么。
很快人群散尽,各自回家拿上镰刀,准备去地里收割麦田,其间他们连饭也顾不上做。
村民虽都惋惜今年收成又减半了,可也架不住老天爷一场大雨呀。
也就是这些往地里赶的村民瞧见了罗婶子,她手中拿着一把劈柴的砍刀。
嘴里还叫嚷着,“要杀了阿逸媳妇这个小娼妇。”
他们一行人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也心知不能就这么置之不理。
人群当中,有人跑去通知里正,也有人去找罗氏族长。
在场的刘云志,见了罗婶子的架势,不由得瑟缩了下脖子。
他知晓萧长逸有晨练的习惯,想来他此刻正在西山那边晨练。
不敢耽搁,丢下手中的镰刀,就跑去找萧长逸。
连身后他娘和阿奶喊他,都顾不上解释一句,刘云志本质不坏。
外加上,他有空之余,常去族学里听萧长逸授课,对萧长逸的敬仰之情不是一星半点。
此刻,上妩有了麻烦,还是那种不轻易甩掉的麻烦,他当然得出份力,去知会萧长逸一声。
其余的一众村民,不敢上前去阻拦罗婶子,她六亲不认,见谁欲要拦她,就将手中的砍刀对准谁,村民多有害怕。
但又不敢放任她胡来,只能跟着她一起来了阿逸家。
到了院子里头,罗婶子作势就要冲进正屋里头去,迟迟不见里正前来主持公正的村民慌了。
其间有的是打猎的好手,瞅准时机,一把将罗婶子的两只胳膊制服住,还有人抱住她粗壮的腰。
除此之外,那些个妇人伸手薅头发的薅头发,扯衣服的扯衣服,反正就是要将人给拦住。
有人想要去夺罗婶子手中的砍刀,可罗婶子一句话让大家都傻眼了。
她说,砍刀上被她抹了五步蛇的毒液,谁要是不怕死,就来抢。
这句话,倒是吓退了欲要夺她砍刀的人。
但也没人松手,想着要是放开她,指不定一会子他们也要遭殃。
毕竟,罗婶子如今的状态,不疯也是个不正常的。
若是他们一起松了手,她脑子一昏,狗急跳墙,乱砍人怎么办?
这事,倒也像是她能做出来的。
为此,大家是齐心协力,真的不敢给她一丝挣脱束缚的机会。
许是刚才见到上妩出来,罗婶子太过激动。
才生生将拿着砍刀的胳膊自束缚中挣脱,故而,有了用砍刀指着上妩的这一幕场景。
话说回来,罗婶子一句话激起千层浪,让众人反应不及。
他们更多的是不明白,好好的人,怎么就在一夜之间死了。
可他们又不是傻子,罗婶子说是阿逸媳妇杀了罗钱,这话自然是不能信的。
先不说阿逸一家与罗婶子有些过节,就单单瞧阿逸媳妇那小胳膊小腿的,她能杀的了罗钱?
人群里有人说道,“罗婶子,你莫不是糊涂了,阿逸媳妇一个娇滴滴的人儿,能杀了你家罗钱?”
“就是,你这不是明摆着找人家阿逸媳妇麻烦?”又有人接话。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不相信上妩会杀人,且那人还是罗钱。
别看罗钱上了年纪,可他打起罗婶子来,那叫一个狠,一把子力气比年轻小伙子还要大。
他能被阿逸媳妇杀了?罗婶子开玩笑,也应该有个度。
但这些话无疑是激怒了罗婶子,她身子扭动的更加剧烈,想要挣脱束缚,一张嘴也没闲下来。
她看向上妩,冷笑一声,随口又朝前方使劲吐了口唾沫,“娇滴滴?我呸!”
“她昨日猎杀大虫的时候,那叫一个凶残,谁要是还说她娇滴滴,看我不撕烂他的嘴?”罗婶子中气十足,嗓门大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