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见过父王。”
辉王撑开眼皮,看着恭敬顺从的嫡子,低沉地应了一声。
“你来了。”
看了许昌明的背一眼,辉王又沉吟一声。
“伤都好了?”
许昌明没说话,辉王立即冷哼了声。
“也是,没好怎么能暗中与这么多大臣私下见面。”
一句话,叫原本打好腹稿的许昌明,身体一紧绷,一时没有接住话茬。
“太子啊,其实你想什么,孤都清楚。孤也是从你这个阶段走过来的。”
辉王缓缓走到许昌明面前,双眼冷冷地眯起。
“但孤没死,你怎么敢做这么多小动作的?嗯——”
他伸手,摁住了许昌明的脖颈,掌一用力,便压得许昌明动弹不得。
“君臣父子,先是君臣再是父子,许昌明,你想坐孤这个位置,就要先做好君王手底下本分的臣子,知道吗?”
感受到脖颈处的力道,脊椎受到的压迫令许昌明面色涨红,他吃力地喘了声。
但此时,内心有个魔鬼一般的声音,在怂恿着他——
他老了,就这点力气,你完全可以轻松地反抗。
“孤问你,听到了……”
辉王冷厉的那声“吗”还没能说出口,就被骤然起身的许昌明掀开了。
“逆子你——你想做什么!”
许昌明起身,站在辉王面前比辉王要高一个头。这令辉王的威严冷厉一瞬间破功,他惊愕得下意识后退,想喊人却又语无伦次,便只能借着怒吼来试图喝退许昌明。
也是这一瞬间,许昌明意识到,反抗这个男人,原来是这么的易如反掌。
许昌明逼得辉王退到桌子前,眼尾猩红,他伸手掐住了辉王的脖子。
他眼睛用力地盯着这个老得连反击的力气都没有的男人,不禁悲凉地笑了。
原来,将这老东西的命掌握在手中的滋味是这样的爽啊!
“父王,你多自信啊,是不是笃定了我一直对你卑躬屈膝,想凌辱我的尊严,所以屏退侍从,在这里对着我颐指气使?”
许昌明手指一紧,辉王便呼吸困难,开始喘不过气来。
辉王翻着白眼,伸手去抓许昌明的胳膊,试图挣开。
但许昌明仅用一只手便叫辉王动弹不得。
望着这个曾经弯弓射雕,单手策马驭兽的草原王者,此时竟苍老弱小到好像一根手指头就能摁死的模样……
许昌明张了张嘴,笑了。
可笑,可笑他之前蛰伏隐忍,在这人面前伏低做小。
“你,你敢弑君……”
在许昌明稍稍松了点力道之际,辉王猛地吸了一口气,感觉终于活了过来一般。
殊料,许昌明只是给辉王喘息之机,而后又拽住了辉王。
大概是想到何从给的那根针,许昌明这次没有掐脖子了——
在愤怒时险些用力到留下掐痕。
此时理智回笼,许昌明才想到既然做了,就不能留下痕迹这点。
“父王,你还记得我母后吗?”
许昌明先是拍了两下手,随后殿外便有他的人,将辉王的护卫解决掉。
解决了守卫,许昌明将辉王当垃圾一般丢在地上,然后俯瞰辉王气得青紫的脸。
学辉王平时睥睨他的样子,居高临下地审视辉王。
辉王察觉到许昌明的用意了。
他扯了扯唇角。
“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
说记得就会放过他吗?辉王透过许昌明,居然看到了年轻时候的他自己。
原来最像他的,不是自私的许昌盛,也不是残忍的许昌德……而是这个最会隐藏的许昌明。
辉王曾以为,就算许昌明有城府,但定然和他生母一般,骨子里优柔软弱,只要对他强势,便会表现弱势。
谁知,许昌明只是长了一张像他母后的脸,看着英挺干净,骨子里流淌的却的确是自己的血。一样的残忍,算计,冷酷。
不,比自己还多了几分果断!
说弑父弑君便动手,不会犹豫。
辉王扶着椅子,狼狈地靠着椅子腿,坐地上喘息着。
“你午夜梦回时,没听到她哭吗?”
许昌明袖子一振,那根金针便悄然抖落在手中,他稳稳地握住柄端。
辉王手抓住椅子脚,想站起来,但许昌明却伸手按住辉王的肩膀——
一如从前的每一次辉王对待他那样的,将辉王按着被迫狼狈坐下。
“回答我!”
伴随许昌明的这声低吼,金针也被他愤然挥出,就在辉王眼前,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住。
辉王吓得面皮子一抖,心都要跳出来一般。
他咽了咽唾液,眼眸不停地地眨着。
“是孤对不起她……但孤当时根基不稳,根本没办法……”
“呵。算了,听你说这些,简直是浪费时间。”
许昌明看辉王死到临头了便知道怕了,会编这鬼话了,不禁自嘲也替他母后嘲了下。
扯了扯薄唇,笑得凉薄而阴狠。
“没关系,你悔不悔的,去阴曹地府找她说道吧,当然,儿臣会将你最喜爱的贵妃还有长子送下去陪你的。”
“许昌明你!你弑君是不忠,弑父乃不孝,你不忠不孝有违天道,你不得好……死——”
辉王的怒骂与诅咒并没有叫许昌明的手慢分毫。
他甚至手都没抖一下的,便将淬了毒的金针扎入辉王的头颅。
半根针都没入其中,可见许昌明多狠,也可见多恨。
辉王眼珠子睁得像是要裂开,他张着嘴,口水从唇角滑落,但他感受不到狼狈了,甚至,他在短暂的剧痛后,便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咽气也就在几个呼吸之后。
许昌明这一针宛如用光了他所有力气,身体往后一倒,双手展开,便躺在冰冷的地上,仰望头顶琼宇。
辉王的御书房建得恢弘气魄,就连屋顶都做得像苍穹。
可“像”,终归不是“是”。
许昌明有那么一瞬的茫然,大仇得报与夙愿得成,本该是双重的欢喜,可他极其短暂地怀疑过——
原来王的领地,这么小啊。
“殿下!来人了,快点离宫吧。”
殿外,许昌明安插在辉王身边的眼线小太监,叩了一下门板,压低声音提醒着。
许昌明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他盯着辉王的尸体看了眼,伸手将那根金针拔出,然后起身,抖了抖袍子,没发现留下什么痕迹后,才出去。
他看着门口四处观望的小太监,眼睫低垂,眼底闪过一丝暗色。
天亮了。
辉王驾崩,凶手是御书房当差的小太监,凶器是一根淬了剧毒的金针。
小太监刺杀完辉王,又用金针扎破喉咙,畏罪自尽。
太子刚离宫,便发生了这事,有人要怀疑时,却听闻大王子竟无视禁足令,自己出来了——
还在得知辉王驾崩后,准备逃窜,被狱庭司的人抓住。
朝野轰动。
太子悲痛赶回宫中,说要彻查真凶,还为陛下服丧。
此时,追随太子的那群文臣便起到了作用。
满朝文武拥戴,太子即位是众望所归。
至于辉国百姓,只要不是大王子那等庸才,太子即位就即位吧,迟早的事,倒没什么反应。
许昌明人未出宫,便被朝臣拥护着接了玺印,坐上了王位。
何从看着挂在屋檐下的鸟笼,淡然地呷了口茶。
“倒是学会了顾斐那套。”
冷酷得和杀手似的秦歆,黑发素裙地走到他身后。
“是不是该我们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