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和外头的说一声,让他们再找人过来瞧瞧,姑娘吃了药是醒了,人却愈发糊涂了。”苏嬷嬷气急,顾不得抹眼泪,忙吩咐。
她使出浑身的力气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才慢条斯理地道:“嬷嬷放心,我没事了。”
苏嬷嬷思忖再三,当时没发作,晚来还是叫了大夫。
想来这户家人非富即贵,即便出门在外,吃穿用度无一不精暂且不提,便是随行的大夫,也有十几个。
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又托赖着接下来她能吃能睡,一日好似一日。
半月之后,她已活动自如。
一路风尘仆仆,沿途风景却美不胜收,她也终于悟了,若乖顺些,非但不必吃药,更可免了大家终日愁眉苦脸。
苏嬷嬷是从小把她带大的乳母,耿直的圆脸小哭包叫冬青,沉默寡言的是白芍,擅梳发髻的是京墨,针线出挑的是江蓠。
而她,安家嫡出大小姐——安南。嫁人,添嫁妆的是两个舅舅;省亲,置办行装的还是两个舅舅。
吃喝玩乐应有尽有,自带整个下人体系,还有堪比御用的完备医疗体系。
一队训练有素的兵士护送,据说是赫赫有名洪家近卫军,也就是她的公公宁远伯洪世朗亲自派来保护她的。
苏嬷嬷说,安家虽说在朝为官,但官阶不高,俸禄实在微薄,这些年日子过得还算舒心,没少受母亲娘家两个舅舅贴补,安家非但不感念,还愈发贪婪无耻。
两个舅舅因怜惜长姊早早寡居,侄女年幼无依,不免寄人篱下,便多有隐忍。
原本两家相安无事也好度日,奈何二叔安远槐年前调入京中便急于结交攀附,无意中听得宁远伯府的嫡长子洪泽急于寻觅亲事,便鬼迷心窍,亲自在当今圣上面前参奏,长兄嫡女安南愿嫁洪泽为妻。
安南父亲安远柏虽英年早逝,却是年少便扬名四海的才子,母亲元氏也素有贤名,安家门第不显,却也是清流读书人,洪世朗自是喜出望外,当今圣上龙颜大悦,当即宣旨赐婚。
怎奈那洪泽在汴京城内是出了名的恶煞,两个舅舅虽家财万贯却也绝不敢冒犯天家威严,百般无奈但无计可施,母亲更是终日以泪洗面。
长辈们尚且如此,闺中的安南姑娘终日惴惴不安,一时想不开便跳了湖,幸而苏嬷嬷发现才捡回一条命,只是捞起来之后便浑浑噩噩,一直昏迷不醒。
母亲一气之下写了财产切结书,两个舅舅也直接断了对安家的接济 ,安远槐也没想到会闹成这般田地,无奈骑虎难下,也只得硬生生将昏迷不醒的侄女儿给塞上了洪家的花轿。
即便新郎洪泽不在家,新娘子也昏迷不醒,也丝毫不影响伯爵府风光操办婚事,之后,洪世朗便直接命人将她送往洪泽驻地,美其名曰“省亲”。
难怪自醒来之后,众人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早先冬青还建议大家一起跑了,原来里头还有这样的曲折。
眼见众人实在悲伤,她却不大悲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