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山羊胡打外头进来,身后跟着十七八个人,各处的管事都到齐了,乌压压站了一院儿,春月有些害怕,往她身后躲了躲。
山羊胡昨日在这里吃了鳖,又听闻缙云替她撑腰,心知自己的如意算盘算是被她彻底砸了,又是恼羞又是愤恨,正和几个素日里交好的管事一同吃酒发牢骚,却不想春月跑进来,说是阿南命他将所有管事都叫了来,因不知阿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面面相觑,十分疑惑。
山羊胡更是觉她才接手庄务便开始作威作福,现下只恨不能将她当场生吞活剥。
阿南没有理会众人的面色,只朗声问:“谁是秦浚?”
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出来,恭敬拱手行礼:“姑娘,在下便是。”
“这里有一张庄子的堪舆图,你且看看,四至风物标注可还真切?”阿南从书册内取出图递给他。
秦浚并双手接了,只扫了一眼便十分认真地回道:“无误。”
“从今日起,庄子上的良田需得开垦的活儿,便都交在你手上了,你可愿意?”她笑了笑。
秦浚有些迟疑,并没有开口,低头似在沉思。
山羊胡此刻主动上前,皮笑肉不笑地道:“咱们庄子上的事儿,别说初来乍到的南姑娘,便是来了大半年的聂先生也也有所不知,秦管事是有正经营生要做,与咱们不同,种田的事有佃户呢!”
他一面说,一面冲着秦浚挤了挤眼睛。
阿南未理会山羊胡的阴阳怪气,只对着秦浚低笑道:“本不该劳动秦管事的,可庄子上的佃户实在少得可怜,便是将手都刨烂了,也决计养不活这一大庄子人。秦管事手下都是精兵强将,如今只需花些时间带人将田地开垦出来,后续栽种、管理事宜都交由佃户管理,两厢便宜。”
秦浚动了动身子,眉头深锁,依旧没说话。
“南姑娘!”山羊胡往前一步,嗤笑道,“你果真是胆大包天,连咱们昕云庄到底做什么都不知道,竟敢如此信口开河,你让秦管事带人垦地,若是传扬出去,有何脸面!”
“永宁气候宜人,若是好生经营,不说每年两季粮,便是三季都不稀罕,都是庄户人家出来的,这些个事儿,诸位都比我清楚。咱们这一庄子人丁兴旺,又守着这么些个良田,竟日日只有白面饼子和萝卜汤果腹,若传了出去,谁有脸面?”她不疾不徐地说完,众人面面相觑,都沉默了。
山羊扯着嘴角冷笑,面上尽是讥讽之色。
阿南淡淡道:“且不提满朝文武大员、京城名门望族,都是私下里有庄子种地的,便是当朝天子也是佃户出身,听闻如今还在皇宫大院里种粮食,秦管事带人垦地怎的就不体面了呢?”
“这倒也是个好主意。”秦浚轻叹一声,才又低声道,“只是,南姑娘,咱们这一屋子人再有脸面,也都是下人奴才,如今主君不在家,这么大的事儿谁也做不了主。”
话虽难听些,到底在理上。
阿南想来也有理,便陷入了沉默。
山羊胡洋洋得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压低声音道:“咱们都欣赏姑娘做事雷厉风行,也是个有想法的,但有些事儿,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