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唇角挂着一抹比寒冬还要冷的寒意,“玉侯爷,劝你,不要逼本王。”
如今他俩被玉流觞吊着,可以说命悬一线,可萧衍明显没有要感激的意思,态度甚至相当恶劣。
“瞧殿下这话说的,本侯脾气最是好,从来不逼迫别人。今日是我与玉姬夫人成婚的日子,殿下明显是横插一脚,抢了本侯的女人,怎么反倒怪本侯逼迫你?”说到此处,玉流觞那柔媚的笑意瞟向沈长梨,“玉姬,你且说说,你是靖王的女人?还是本侯的女人?”
沈长梨被萧衍紧紧地抱着,眼眸却始终不看他,听到玉流觞明显故意挑拨的话,将脸一偏。她想到了他与云静郡主的婚事,想到牡丹园,想到她在地牢里差点被火烧死,他始终无动于衷。
如今他还过来干什么?
心头就像压着一块大石头,她垂下眸子,”玉侯爷,我不识得他。“
几个字,很轻,很柔,可被呼啸的山风寒气森森地灌入萧衍的耳朵里,如轰隆隆的雷声,顿时惊痛了他的眸子。
“玉侯爷,与其在这上面吊着,不如到山脚下,来个彻底了断。”
玉流觞俊眉一挑,“靖王殿下想怎样了断?”
萧衍不再说话,手一扬,竟然用手刀砍断了玉流觞缠在他腰间的藤蔓,他抱着沈长梨,再不似之前的那种赌气般自由落体的下坠,而是脚在绝壁上一踢,一条粗藤便到了手里。他手抓着粗藤,脚不时在岩石上蹬一下,借着那一蹬之力,他携着沈长梨很快就到了山脚下。
沈长梨阴着脸,有些狼狈,看也不看他,直接将他一推,慢腾腾走到一块岩石上坐下。
玉流觞看到萧衍瞬间下到山脚下,他妖艳地唇角一勾,抓着粗藤也瞬间下到山脚下。
袁隋等人立马也从藤蔓上滑下来,将玉流觞围住,长剑直直对准了他。
“都退下!”
萧衍皱着眉冲着袁隋等人怒吼一声。
袁隋看了沈长梨一眼,手一挥,众人退下,有意无意将沈长梨保护了起来。
萧衍昂扬地站在一块岩石上,黑袍借着山风猎猎作响,他眸光黑沉地看向玉流觞,”玉侯爷,再赌一次如何?“
似是忆起了从前,玉流觞眸中精光一爆,脸上璀璨的光华一闪,看着萧衍就像看着自己手下败将似的,洋洋得意,“这一次,殿下又想赌什么?”
萧衍立马扭头看了沈长梨一眼,“你输,从此再不许招惹她 。你赢,本王扭头就走,从此,任你们天地间逍遥,本王与她,此生再无牵涉。”
他话落,沈长梨的胸口就像被一把尖刺狠狠地刺中,痛的她微微弯了弯脊背。脸上嘲弄地笑着,眼圈儿红的不知往哪儿安放。
他果真是要与她一刀两断,有了云静郡主,他确实再不必与她有所牵涉。
“殿下,几年前,你可是在本侯手下输的一塌糊涂,如今还要赌吗?”
玉流觞的话明显意有所指,似乎几年前,他们因为什么事就这样赌过,萧衍输了,而且 输的很彻底。
沈长梨却感觉到两个男人之间云荡着一丝诡异的气氛。
几年前,他们又为什么而决斗?
而萧衍输了,究竟又输掉了什么?
不等萧衍开口,风流倜傥的礼王殿下却莫名恼了,他突地从马上跳下来,气绝绝地抽出腰间长剑就狠狠指向玉流觞,“玉流觞,别他娘的太过分!”
玉流觞一看萧颉的样子,唇角的笑意更勾人了,似乎胜券在握一般,根本不在乎萧颉的谩骂,下巴一抬,冲着萧衍挑衅道。
“殿下,可是考虑好了?赌还是不赌?”
萧衍面色不变,姿态从容不迫,“既然玉侯爷如此自信,若是本王不应,岂不让侯爷扫兴?今日若是本王侥幸赢了,除了先前所提的赌注,还要再加一个条件,侯爷敢是不敢?”
大概每个男人都不愿意输掉面子,特别是在女人面前。萧衍的激将,直接让本来就相当自负的玉流觞眼睛一眯,一脸的不屑。他从未输过,岂敢不应?
“既然殿下有如此雅兴,本侯自然不能让殿下失望,只是殿下的额外条件是什么?”
萧衍‘嗖’地一下从腰间抽出一柄细长的软剑,剑尖直指玉流觞,“本王与云静郡主大婚之日,玉侯爷便奉上千两黄金做为贺礼如何?”
玉流觞哼哼一笑,“殿下很缺钱吗?”
“不缺钱。”萧衍干趣利索一声,“只是本王的靖王妃特别喜欢金子,本王要拿这些黄金装饰婚房,她喜欢抱着金子睡觉,本王自然得满足她。”
沈长梨耳尖一烫,乌漆漆的大眼睛瞄了萧衍一眼。
玉流觞嘴角抽了抽,“既然靖王妃如此喜欢金子,那本侯自然会锦上添花。别说千两黄金,即便是万两黄金,本侯也再所不惜。只是,那也要殿下赢下本侯才行啊!”
玉流觞似乎笃定萧衍赢不了他。
“既然玉侯爷如此大方,那就万两黄金,到时候,我定然会让她敬侯爷一杯喜杯,以谢侯爷的慷慨大方。”
萧衍不失时机地加了砝码,一下子将千两黄金定为万两黄金,让坐在一旁的沈长梨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若说她贪财,那个黑心肠的男人才是真正的贪财。不仅费尽心机地讹她的银子,碰到玉流觞,他恨不能将云亭侯府的地皮都刮上一层。
玉流觞眼眸闪了闪,似是也没想到靖王会如此无耻,哼一声,“殿下可真是不客气。”
萧衍抿了抿唇,“对玉侯爷,本王无需客气。”
玉流觞慢慢举起了长刀,“那就废话少说。”
萧颉却有些焦急,他冲上去,挡在萧衍面前,“九哥,你要三思而行,这厮阴险狡诈,武功深不可测,你身上有伤,怕不是他对手——”
“闭嘴!”
萧衍皱眉冲他低吼一声,一抬手将他狠狠一推,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袁隋深着眼,双手握拳,欲言又止。
谁都知道,玉流觞的武功诡异莫测,真正看过他出手的人不多,因为真正见过他出手的人几乎都死了。他是陛下手中最阴险锋利的刀,可以说整个京城能胜他的人屈指可数。殿下在他手中败过,此刻若是想胜他,必得付出代价。
几年前,在太子萧晋娶继太子妃玉流凝入东宫的前夕,萧衍与玉流觞在京城郊外就决斗过。至于二人为什么决斗?没人知道。结果如何?也没人知道。只是在那一场决斗之后,玉流凝嫁给了太子,两个男子从此交恶,再无人情来往。即便偶尔见面,也是点头而过,不带半分多余的情绪。
往事如烟,玉流觞眸色暗沉,妖艳的容色如故,他扭头看了沈长梨一眼,妖冶一笑,“玉姬,看本侯如何再赢回你,今日天色还早,不耽误婚礼佳时。”
沈长梨嘴角一抽,抬头看向玉流觞,根本不看萧衍,讥诮一声,“玉侯爷可真会说话,不过,我非常想知道。几年前,你俩究竟发生了什么?相爱不成,直接相杀?怪不得玉侯爷一直追着靖王不放,原来你心里一直放不下他。你俩要打,别拿我当幌子,老娘可不会成为别人嘴里的筹码。”
萧衍一听,眼眸见深。他微垂着头,也没有看沈长梨。
玉流觞妖艳的脸上浮出一抹会心笑意,“不管你愿不愿,你都永远再回不去从前,不做玉姬夫人,你也永远做不成靖王妃。与其不明不白地活着,不如就跟了我,本侯对你的承诺,永远不会变——”
说着,玉流觞再不迟疑,纵身一跳,手中长刀一滑就砍向萧衍。
此时阳光正好,他大红的锦袍在阳光下一闪,动作行云流水,如一只灵动的妖精带着狠绝的姿态就向萧衍扑去。
沈长梨眼眸一闪,忍着没去看萧衍,急忙别过头。
一身黑色锦袍的萧衍,如同冰锋之上凝固万年的冰凌,手中软剑一抖,身如闪电,迅疾迎上玉流觞。一黑一红,两道身影,在阳光下闪动着眩目的光芒,让周围的黑豹军都受不住两人的锋芒,急速后退,将沈长梨掩在身后。
这可是难得的高手对决,黑豹军人人都瞪大了眼睛,丝毫不想放过两人的一招一式。
山脚下,乱石浮动,草木纷飞,刀剑惊鸿中,一黑一红两个身影缠斗在一起,除了尖利刺耳的冷兵器相撞声让人从心里惊颤外,那一幕画面,着实让人惊艳。一下子飞到东,一下子又飞到西,缠绵悱恻,紧紧相随,杀的不可开交。
两个男人杀的天昏地暗,而作为他们争夺的对象,沈长梨的膝盖正痛的钻心,当着黑豹军的面,她又不好意思撩起裙子查看,在绝壁之上,被两个男人争来夺去,谁都不在乎她一次次磕在岩石上是什么感觉。惊心动魄也就算了,那时不时自由落体的感觉,着实让她很过瘾。
两个男人还在打,沈长梨看不懂,却能看到袁隋和萧颉的变化。之前,他们一个个愁眉苦脸,但随着两个男人越打越疯,他们脸上的愁苦没有了,却一个个瞪直了眼,表情除了惊诧,还隐隐透着轻松。
一开始,玉流觞且攻且守,游刃有余,洋洋得意。可待两人过了上百招后,他就再也得意不起来。并且妖艳的容色大变,眸底露出震惊的神色。只觉得萧衍招招夺命,招式变化越来越快,越来越刁钻,手中软剑,如嗜人的蟒蛇,每一招都让他拼尽全力。可即便如此,他一个不察,大红的锦袍竟然被削去了一截。待他反击之时,手腕一痛,‘当啷’一声,长刀落地。
萧衍的绝杀戛然而止。
他后退一步,软剑在手,姿态昂然地看着玉流觞。
玉流觞站在岩石上,纹丝没动,但那浅白的岩石上,却落下点点鲜红。
他急忙将手背到身后,脸上的笑依旧妖艳,却讥刺一声,“殿下果然深藏不露,好剑法。看来,这些年,本侯一直看走了眼。”
萧衍神俊的容颜,森冷得如同地狱阎罗,他眸光一转,淡淡一声。
“当年,侯爷相逼,本王不得不出此下策,只是不想赢罢了。”
玉流觞眉心轻蹙,脸上有一丝嘲弄,攥紧的手指几乎掐进肉里,“殿下可真会说话,一出口,简直刺人骨髓。”他妖艳的脸色终于变了,冷了,同样寒的入骨,“这么多年,殿下一直耗在北黎打仗,就是不想回到京城。本侯原以为,是殿下伤心了。其实,殿下不回来,是不想看到我们像小丑一样上蹿下跳地为你绸缪吧?甘愿牺牲掉自己,本以为是为殿下好,可以换来殿下一生的心疼呵护,没想,我们当真是错的离谱。”
说着,玉流觞突然扭头看了沈长梨一眼,“原来殿下心中真正有了想呵护之人,流凝——真的不值!”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小到沈长梨根本没听到他最后说了什么,只觉得萧衍全身一寒,‘嗖’地一下将软剑又缠在腰间,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地道。
“那么现在,本王可以带她走了吗?”
玉流觞弯腰捡起长刀,目光闪动着,“那得看她自己愿不愿跟殿下走了。”
沈长梨心里冷哼一声,终于轮到她了。两个男人斗的你死我活,为什么自始至终都没有人问过她的意思?自以为是,自高自大。既然他要娶云静郡主,还来找她做什么?还与玉流觞争什么?
这回赢回了她,他又将她置于何种地位?
侧妃?侍妾?还是暖床?宠物?
沈长梨摸着一碰就痛的钻心的膝盖,看着一步步向她走来的男人,翻了个白眼。
这个男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漂亮的没话说。即便他负了她,但她生气归生气,却始终恨不起来他。这也算是帅逼男人的特权,让女人又爱又恨。萧衍唯一还让她欣慰的,就是还不是那么花心。若不然,作为手握重兵高高在上的王爷,何至到现在还是形单影只?
即便之前赐婚于他的王妃都死了,那不是还有傅瑶惠等巴不得爬上他的床的侍妾暖床之类的吗?他倒是洁身自好,从不轻易动心动身。
他的黑靴终于停在她面前。
萧衍紧抿着唇,定定地看着她,就是不说话。
时间久的,连沈长梨都要坐不住了,她干脆抬起头,冲他一笑,“怎么样?我这身新嫁衣漂亮吗?这支金步摇,可是侯爷特意为我打造的,我喜欢的紧。若是来得及,我真想再打造个金项链金戒指金手镯金脚链再戴在身上,可惜了——”
萧衍终于开口,“你若想要,这些,本王都可以为你打造。”
沈长梨嗤笑一声,“靖王殿下凭什么为我打造?只有我的男人才能为我做这些,你算哪根葱?”
萧衍脸色一黑,抿了抿嘴,“阿梨,回家好不好?”
“回家?”沈长梨声音一尖,“哪里是我的家?你的靖王府?靖王殿下就不怕云静郡主跟你闹翻天?其实你根本不必如此,天下之下,终有我沈长梨安身之处。心安便是归处,我的心不在靖王府,所以我现在哪儿都不会去,这玉枫山就不错,风景秀丽,特别是绝壁上的粗藤,我就特别喜欢。我还正打算教侯爷玩攀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