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食肆的姜沐夏,气血上涌,脸色发白,连着吐了两口黑血,捂着胸口面色痛苦,吓得唐仲白守在她床边一夜都未曾离开。
姜嬷嬷为了让她休息好些,不顾她的反对,灌了她一大碗安神药,半刻钟后,她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因着男女有别,同屋之中还有一个喝了安神药沉沉睡去的姜沐桃,姜嬷嬷便也主动留在屋里,以防夜间姐妹两个有突发状况。
姜沐夏睡得并不安稳,前世今生的梦让她陷入前世与亲人生死离别的悲伤情绪里,睡梦中让她泪流满面。
卯时初,她在天人交割之中睁开了双眼。
屋中的油灯幽幽散发着昏黄的光,她脑子迷糊了一下,不知今夕是何时。她用力眨了眨眼,再次睁开时脑子清晰了些。这时又觉得胸口一股闷气压着,让她呼吸有些困难。她躺不住,想要撑着身子坐起来。
她伸手掀被子,被子上似是有东西压着,一下子竟没有掀动。
撑起上半身,探头一看,这才看到唐仲白趴在床沿边睡得正香。
“唉。”她长长的叹了口气,难为他为了自己一夜没睡好,她小心翼翼坐起来,从另一边下了床。
穿好衣服,她拿出披风披到他身上,看了妹妹一眼,见她眉头皱着,眼角还有泪痕,想来夜里睡得也不安稳。便蹑手蹑脚开了个门缝挤出去,径直往厨房走去。母亲不在,妹妹受了这样的大难,她难接替她们的活儿,把工匠的早饭做出来。
远远的就见厨房里有亮光,走近后听到“噼啪”木炭爆火花的声音和切菜的声音。
姜沐夏心中诧异,这是谁这么早就开始生火做饭了。
她轻轻推开厨房的木门,灶台上放着油灯,一个妇人手脚麻利地把切好的白萝卜往锅里倒,随后捞起锅盖盖好,回到了灶口坐下,控制着火的大小。
姜沐夏走进来,关好门,“姜嬷嬷,您怎么起这么早?”
姜嬷嬷转过头看她,“你起来了,天色还早,要不再去睡会儿?”
姜沐夏来到灶台边坐下,她分明看到了姜嬷嬷眼中的红血丝。
嬷嬷哪里是早起,分明就是一夜没睡。
“嬷嬷,您去我床上睡会吧!我来看着火。辛苦您了!”她抱歉说道。
姜嬷嬷跟她们家没有关系,不必为她做这些事的,可是她却毫无怨言地做了,这份情她得记着。
“我老了,瞌睡少,白天补一觉就好了。你要做早饭吧!我来帮你。”
姜嬷嬷起身,走向另一边的灶台,上面摆放着四五个盖着盖子的陶盆。
她掀开中间最大的陶盆盖子,笑道:“吉意那孩子真是用心,昨晚那么晚了还想着把面发上,馅料拌好才去睡。”
姜沐夏点头,“是啊,食肆里他最累,最操心。”
姜嬷嬷目光闪了闪,笑道:“那你得给人家多涨点工钱,咱们唐家的娘子可不是小气之人。”
她一怔,“啊,嬷嬷您说什么?”
姜嬷嬷转了话题,笑道:“我是说呀,你把另一口锅添上水,咱们开始包包子。”
姜沐夏手持火钳,往灶里添了两根木炭,净手后,她擀皮,姜嬷嬷包,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水开,她们俩个正好包完。
姜嬷嬷对她做事的利索劲十分满意,眼中流露着满意。
包子全都上了笼屉,天光微亮,西厢房的门“吱”的一声开了。
李吉意起床了。
“嬷嬷,要不您等会吃了饭就回去休息吧!”
“好。”她又生了个小炉子,把姜沐桃的药熬上。
李吉意开始动手拌凉菜,厨房里已没有她能插手之事,她便起身回到自己屋里。
天已大亮,她轻轻打开门,唐仲白趴在床沿还未醒。
姜沐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低声唤道:“仲白,醒醒。”
听到唤声的唐仲白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猛得抬头,发现身边站着的人,双手揉了揉脸,声音嘶哑地问道:“你醒了。”
扭头看了看另一边的姜沐桃,回过头来把手伸向她,低声道:“拉我一把,腿麻了。”
姜沐夏抿嘴一笑,用力把他拉了起来。
推着他到西厢房,以命令的口气说道:“吉意哥起床了,你去他房里睡。”
进入西厢房,小沐阳躺在被窝里睡得正香,小嘴还“吧嗒吧嗒”,不知梦里吃到了什么好东西。
姜沐夏唇角上扬,小孩子真好,无忧无虑,不必为生活所愁。
一想到姜沐桃,她收敛了笑容。
“你去那张床上睡吧,被褥都是干净的。”她来到屋内靠墙的一张铺得平整的床铺,掀开被子,用手扫了扫床单。
唐仲白立在床边解开了腰带,“你睡得好吗?”
“嗯。”
屋里火炉烧得正旺,想来是李吉意起床后,往里面添了木炭。
她转过身子,压低了声音道:”你睡吧,我去看看桃儿,这几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她担心妹妹想不开,这几天情绪不佳,她要时刻注意着妹妹的一举一动,时刻陪在妹妹身边。万一妹妹想不开,寻了短见,她万死难辞其咎。
监督着唐仲白躺入被窝闭上眼睛,她给她掖了掖被角,听到他呼吸均匀后回到东厢房。见妹妹还在睡着,她脱掉外衣,往炉子里添了木炭,又躺回了被窝。
眼皮一沉,又进入了梦乡。
等她再睁开眼,已近午时,此时屋中只剩她一人了。
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穿上外衣就往外冲去。她先进了厨房,只有阮芬芳一人在灶台前洗锅。
“起来了,我给你拿饭。”
“芬芳姐,见桃儿了没有?”
“她跟福子去团圆居送饭去了。”
她长长缓了一口气,“噢,我知道了。”她转身急匆匆地去了酒馆。
阮芬芳揭开锅盖,转头见她离开,出声喊道:“你去哪儿?先把饭吃了呀!”
“不吃了,没胃口。”
“你别担心她,我看她的状态挺好的。”
阮芬芳冲着她的背影喊出了这句话,见她行走匆匆的样子,阮芬芳的眼中挂满了怜惜。
姜沐夏坐在酒馆角落里,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酒杯,一小坛酒,她如同饮水一样,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徐成不时的抬眼看她,不时地叹气。
“掌柜的,姜姐姐这么喝下去,不行吧?”徐平小声道。
“没事,我给她的是果酒,酒劲不大。让她喝吧,这孩子年纪不大,遇到的都是要命的事,她心里苦啊!”
就在这时,后院有人走动,伴随着马车停靠之声。
姜沐夏手一顿,没有起身,又把杯子倒满。
片刻后,听到打后院有脚步声朝酒馆大厅走来。
姜沐夏端起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感觉到有人来到她面前,她抬起头来。
她抿嘴一笑,看到面前的妹妹面色平淡,眼中有了一丝坚定,心里松了口气,招呼妹妹坐下。
“姐,我回来了。”姜沐桃拿了个杯子,坐到她面前,给自己倒满,举起酒杯,“对不起,我又让你担心了。这杯酒敬你。”
“好。”姜沐夏与她碰杯后一饮而尽,眼角无意间瞥见通往后院的门边有一抹青色衣角,她唇角一扬,猜出躲藏之人是谁!
“出来。”姜沐夏把酒杯往桌子上用力一放,眼神越过妹妹看向她身后之人。
周越低着头,捏着衣角,嗫嚅道:“对不起姜姐姐,我以后定会护桃儿周全,再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姜沐夏睨他一眼,“你知道她是从哪里救回来的,你会嫌弃她吗?”
周越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问出这种话,反应过来马上一手指天,信誓旦旦道:“不会,今日不会,永生都不会。”
“好,你去把福子叫来。”
周越不知她要做什么?可也不敢不听她的话,转身往后院跑去。
柜台前两人直直地看着她,不知她要做什么?
“姐,我要学武,要跟你一样厉害。”姜沐桃眸中坚定。
她勾了勾唇角,拉起妹妹的手,轻轻拍了一下,“不要急,等一会儿。”
柜台边盯着这边的徐成压低了声音同徐平说道:“没想到,经此一劫,姜二姑娘倒是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