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青灯下,姜沐夏倚墙坐于床榻之上,脑中千回百转,一遍遍过着即将要做之事的流程。为确保万无一失,她每次都从头细捋,不放过一个细节。
姜沐桃翻了个身,眼睛张了张,迷迷糊糊道:“我都睡醒一觉了,你怎么还不睡。”
“这就睡,这就睡。”
姜沐桃又翻了个身,面对着墙,轻轻“嗯”了一声,又传来了均匀的呼吸。
姜沐夏瞅了妹妹一眼,唇角上扬,吹灭了灯平躺下。
她努力赚钱不就是为了家人能睡得安稳吗?现在看来,她做到了,但是还不够。她还想拿出最亮眼的结果给心底里的那个人看,让她们不再重蹈前世全家被灭的覆辙。
这一天,就快要来了。
她闭上眼睛,快进入梦乡之时,忽闻自家大门被人拍的山响。
她突地睁开了眼,心中忐忑,莫非又出事了。摸黑起身,胡乱披了件衣服,快步走出屋门。
院子里,姜玉舟迈着大步正往大门走去,她忙跟了上去。
“爹,我来开门。”姜沐夏抢先一步跑到他头里。
如无急事,没有人会大半夜跑到别人家敲门。有太多的前车之鉴,姜沐夏都摸出经验来了。
她一边往大门处跑,一边问,“谁呀?”
外面回应的声音明显带着喜悦,“姜姑娘,是我,封百川。”
“封大叔?”姜沐夏加快了脚步,赶紧把门打开。
从雾泉山庄回来好几天了,他一直没有带着女儿过来,她还以为他的孩子已经不在了。
门外站着的中年男人正是封百川。路上还停着一辆马车,车里有轻微的咳嗽声,还有一位妇人安慰的声音。
姜沐夏为他高兴,他的孩子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夤夜打扰,实在抱歉。”封百川向她拱手,冲着她身后的姜玉舟抱了抱拳。
姜玉舟热情地把人往里请,“封兄弟,我听沐夏说了你的事。咱们为人父母,为了孩子赴汤蹈火都心甘情愿。今日夜已深,你们安心在我家住下。”
“多谢了。”
“沐夏你快去把前院,把客房收拾出来,让人家快休息。”
“好。”
封百川把马车赶到后院马厩里,一位衣朴素的妇人面目憔悴一脸凄苦,她扶着一位脸色惨白的二十岁上下的姑娘,踉跄着跟在封百川身后往客房走。
姜沐夏跑上前,笑道:“婶子,您歇歇,我来扶着姐姐。”
妇人勉强朝她挤出一丝笑容,声音中带着一些嘶哑,“谢谢。”
姑娘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简单冲她微微点了点头。
姜沐夏浑身发冷,这个姑娘给她一种气若游丝的感觉,她能坐着马车走一百里多路,还真是不容易。
她真怕经历一路的颠簸,这姑娘身子承受不住,一命呜呼。
“姐姐,你觉得怎么样?要不,我把楚神医喊过来帮你看看吧。”
两人走到床边,妇人服侍她躺下。姑娘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妇人抹着眼泪替她回答,“让姜姑娘操心了,她这个样子都四年多了,不差这一会儿。就别打扰神医休息了,明天再说吧。”
“好吧。你们奔波了一天,快快歇息吧。我答应封大叔的事,一定做到。”
封百川向她再次道谢后,姜沐夏带着父亲离开客房。
她低着头一边走一边想,他们来得不是时候,两日后,她们还有要事要做,不知会不会延误给封家姑娘治病的时间。
她们的事可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结束的,她是个遇事就要马上解决的性子,恨不能马上就把楚若从床上拉起来给人看病。
知女莫若父,姜玉舟看她脸色一会儿百变,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出声提醒她,“马上就四更了,你可别去烦人家楚神医。”
姜沐夏讪笑,“呵呵,爹,还是您了解我,本来有这个打算的。算了,算了,我也困了,回去睡了。”
她丢下姜玉舟,进了自己屋子扑到床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进入了梦乡。
天刚蒙蒙亮,她在半梦半醒间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的声音。
她一下子打了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院子里说话的是封百川和姜玉舟。
姜沐夏边走边提鞋子,抱歉道:“对不住,我起晚了。这就请楚神医起床。”
她走到东厢房门口,突然想起了什么,忙扭过头问封百川,“姐姐叫什么?”
“噢,小女小夏,十八岁。”
“夏天的夏吗?”
“对。”
“我的名字中也有一个夏字,姐姐跟我有缘,我定助她早日除去病根。”她说出这话,顿觉心虚。现在还不知病情如何,万一楚若治不好,她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她敲门的手刚碰到门,‘呼啦’一声,屋门开了。
楚若站在门口,表情淡淡地道:“又擅自给我揽了个活儿?”
姜沐夏不好意思地笑笑,恭维的话像流水一样涌了出来,“您医术世上独有,慈悲心肠,一副汤药便救百姓于水火,小夏姐姐的小病在您眼中不在话下。”
“行了。”楚若眼中闪过一丝宠溺,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一闪而过,“带我去见病人。”
“哎,好嘞,您这边请。”姜沐夏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爽快,想出的无数借口通通都用不着了。
封百川简直要喜极而泣,他在岛上待了三年连门都没进去,变化是在遇到姜沐夏后改变的,她可是他们家的大恩人。
看来,他的决定是正确的。
他快跑着让妻女准备好。女儿发病的初期,他在周边县里找了很多郎中,皆无功而返。楚若是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这根稻草他找了三年多,今日终于达成所愿,女儿终于有救了。
楚若把完脉,直接道出了病因。
“她没有病。”
“什么?”封氏夫妻一脸惊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她怎会……”
“她是中了毒。落回之毒,我可以解,但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们。”
“什么坏消息?”
夫妻俩听到可以解,松了口气,这趟总算没有白来,女儿终于有救了。
“五年没有解药,毒素已经浸透她的全身各个器官。她,这辈子无法孕育子女。”
“无法孕育子女”如一道雷,比救不了她的命还难让人接受。
封氏捂着嘴呜呜地哭了起来,封百川叹气道:“没关系,只要她活着,我养她一辈子。”
姜沐夏却在想一个问题,究竟是谁给她下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