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将这一句真真切切听在耳里。
镇山弟子们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过去，有人反应过来后哭嚎着喊道：
“伏冥仙君！不要啊！”
“伏冥仙君！三思啊！不要被这个魔头骗了！您断了他也不会放人的！”
司洵和言洛脸色煞白，黑曜剑在言洛手里嗡鸣不断，言洛望着狂风肆虐的中心，很想代替自己的师尊，冲上去和魔君开战。
但是衍冥吩咐过他们，要他们一步不离，死守旭华山……
楚景言微愣了须臾，随即一拍脑袋，也来不及跟司洵和言洛说话，毫不犹豫控着佛莲往衍冥的方向驶去。
他坐在佛光璀璨的银莲上骂了一句：“靠了！都不让我歇一脚的吗？”
他控着这不熟悉的佛莲，一路驶来，又和蛮灵萱打了一架，他这点渣渣灵力损耗得不是一般的多……
楚景言在这阵毫无规律的狂风中东倒西歪，视线中只剩下远处衍冥孤寂的身影。
余风群好不容易摆脱束缚在自己身上的黑烟，提着剑就朝着溪无涯迎了上去：
“伏冥仙君！这天底下谁都断得，就你断不得！”
衍冥凝眸看向余风群，持着剑的手在轻微战栗：“为什么？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溪无涯苦涩一笑，侧身躲过余风群的一剑，目光却看向天下第一的伏冥仙君。
大名鼎鼎、杀伐果断的伏冥仙君居然也会流露出这般怅然若失的神色。
他一张苍白的脸惨笑着，他不过玩心大起，恶作剧般随口一提，想看看楚师弟口中的“真心不被辜负”是什么样子，伏冥仙君却好像当了真。
这世间，当真还有人愿意为了另一人做到这种地步吗？
溪无涯微微愣神，脑中又浮现出那一抹雪白又倔强的身影，他心绪紊乱，搅成一团。
“得手！”余风群趁机砍下一剑，锋利的剑锋划过溪无涯手腕，鲜红的血浸染在锃亮的刀尖上。
溪无涯感受着这阵清晰的痛，肌肤被划破后留下一道长长的剑痕。
他意有所指看向衍冥，目光越过他看见了他身后那乘着莲花飘摇而上的身影。
楚师弟怎么逃出来了？
溪无涯觉得正好，他略微惊讶后故意说道：“你和他，总要牺牲一个。”
“你断了灵根，我留着他还有什么用？他不过一个初阶，始终不成气候，放了他也不是不可以。”
余风群对着他横眉怒目而视，大喝道：“休要蛊惑！”
溪无涯游刃有余应对着余风群，他微微眯着眼，看向那朵在狂风中飞得艰难的莲花。
他不服输，当着楚景言的面，他急切想要证明什么，又出言将衍冥逼了一把：
“伏冥仙君犹豫的期间，楚师弟不知在遭受什么？魔族中恨你的人不少，也不知会不会有人将气撒在无辜的楚师弟身上……”
溪无涯就着手心里自己的血在空中写写画画：
“我已经立下血誓，只要伏冥仙君肯断了自己的灵根，我就放了楚景言……”
“伏冥仙君，即便如此你也不敢断，对吗？”
衍冥一怔，琥珀色冰冷的双瞳略微放大，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四面八方而来撕扯着他的心。
握住朝狂歌的修长指尖泛白又轻微颤抖。
他背负的太多，肩上扛着名叫天下苍生的担子。
很多年前的那场仙魔大战后，所有人都将他当做唯一的希望，千万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一人身上。
这么多年来，他早就累了……他救了天下万民无数次，够了吗？应该够了吧？
他能自私一回，救救楚景言吗？
言洛已经得他真传，就算没了他，还有言洛可以顶上。
只要司洵还在，就算言洛是魔族也不会失控……
衍冥脸上已经毫无血色，狠心闭眼后，鬼使神差般缓缓抬起左手，指尖汇集着灵力，指向自己的眉心。
那里……是他灵脉中最薄弱的地方。
溪无涯彻底停下动作，一双漆黑的眼望向伏冥仙君时隐隐闪动。
“——衍冥！”楚景言远远看见衍冥这举动，心凉了半截，他在狂风中嘶喊，嗓子扯得生疼。
“——伏冥仙君！”
楚景言刚喊了这一声，旭华山上的千万弟子也担忧着开始呼喊，千万人的声音将楚景言单薄的嗓音狠狠覆盖。
楚景言心焦急切：“本来风就大！你们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喊！”
然而他的这一声也被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彻底覆盖，几乎没人听见他的这一句。
楚景言不得已把所有灵力注入脚下的莲花，在肆虐的狂风中将佛莲狠狠抬高。
只要风向不变的话，他跳下去是没有问题的……
可问题就是这风……变化很大。
楚景言没有犹豫太久，他看见衍冥指尖已经放在眉心上。
他一咬牙，对着那单薄孤寂的身影，纵身一跃。
狂风席卷着他的身体，他在空中不受控制向下跌落，靠近中心时，脸上被风刃刮出几道细长的口子。
衍冥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近。
在这关键时刻风向忽然改变，被风一吹，他好像有些偏离轨道。
卧槽！他好像要撞到余峰主的剑上去了！
想象着自己被拦腰斩断的场景，楚景言脸色一白。
黑曜剑在这时突破狂风而来，在空中回转几圈后精准找到楚景言的身影，将他往正确的方向上一带。
楚景言和言洛早就配合默契，他向言洛投去感激的一眼，踩着黑曜剑剑身，脚下一个用力才得以再次改变方向。
这一次，他跌跌撞撞，几乎是摔在衍冥身上。
他的脸角度奇特，竟撞向衍冥坚实的后背，鼻尖快被撞断，闷哼一声后双手迫不及待将衍冥狠狠搂住：“别断……别断！”
他站稳后直起身子，又急切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不想做你的软肋，你怎么不信我？！”
衍冥听着这不真切的声音，颈间感受到的是一阵温润吐息。
他有须臾的失神，微微侧头向回看，不知此刻眼前所见的是梦境还是幻觉。
楚景言在他身后，贪婪地吮吸着独属于衍冥的那一抹清冷香味。
总算是千钧一发、被他赶上了……
楚景言庆幸过后脚下发软。
衍冥还未完全回过神，不可置信地将他稳稳托住：“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