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敬直一听,顿时眼冒精光,情不自禁地拍手称赞道:
“好一首精妙小词!”
他眼中闪过一抹赞叹之色,但紧接着又皱起眉头,疑惑不解地问道:
“只是这词牌和曲调……听起来有些陌生,想来是某闭门造车已久,孤陋寡闻了。”言语间,清秀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落寞。
李斯文微微一笑,连忙解释道:“王兄切莫误会,这尚未出现过的词牌,你自然无从得知。这首词牌名为《点绛唇》,是某从一位师长那里偶然听来的新词牌。”
“原来如此,那这词牌竟是仙人所作!不知二郎可否赐教,将其格律告知一二?”
王敬直听了,心中更是好奇,连连追问,眼光如炬,几近求知若渴。
李斯文低头沉思片刻,缓缓答道:
“此词全文共有四十一字,上阙四句,自第二句开始使用三仄韵;而下阙五句同样也是如此,自第二句起需用四仄韵。”
王敬直复吟一遍,不禁感慨道:
“上阙写晋阳殿下的天真可爱,下阙写公主在听闻来客忽至时的羞赧情状,只四十一字,小公主的的矜持与好奇便浮于文字,栩栩如生。”
“如此精炼小巧的言语,某平生仅见。”
萧锐也是认可的点点头,又突然问道:
“二郎今日所做与《将近酒》却是背道而驰,与如今大唐盛行的风格也不尽相同,不知有何见解。”
李斯文微微颔首,说道:“在某看来,这诗与词中的情感,大致可分为阴阳两种。”
“阴的一面名为婉约,取婉转含蓄之意,风格清丽小巧,结构缜密含蓄,主题多写风花雪月,或男亲女爱,悲欢离合。”
“而阳的一面,某取名为豪放,雄豪奔放。”
“其作品风格器宇轩昂,刚健雄壮,立意更是博大浩瀚,不必拘泥于格律,粗疏平直可,狂怪叫嚣亦可,主题也不局限于日月山河。”
“眼中所见,心之所及,皆可成诗。”
众人叹服的点点头,这阴阳两面脱胎于男女之别,倒也贴切。
一旁的窦逵心痒难耐。
他不在乎这些文绉绉的什么阴阳风格,他只想看柴令武作不出诗,无能狂怒的样子。
虽然与柴令武血脉相连,但他平日里最看不起的,就是他这种搬不上台面的卑鄙小人,能看到他愤恨,自己就开心。
于是迫不及待的催促道:“这一局某认输了,几位兄弟快快作诗。”
萧锐和王敬直二人淡淡瞥了他一眼,而后苦笑拱手道:
“既然有了《点绛唇》问世,某还是不自取其辱了,若唐五郎和柴二郎有兴致,尽可畅所欲言。”
王敬直也是点点头,深以为然道:“某自认做不出《点绛唇》这样的传世诗,认输。”
唐义识利索的摇摇头,拒绝了一声。
他心里清楚,今天就是大输特输,也不过是输一间铺子,最多回家挨一顿毒打,根本不痛不痒。
相比之下,他还是更想看看这个赌上昭公主遗物的柴二楞,要如何应对这必输的局面。
然而,下了重注,根本输不起的柴令武,又岂会如此轻易的不战而败。
构思良久,这才声音干哑的吟诵道:“公主才六岁,已知巧和拙。秋夜在殿前,学人作诗篇。”
众人不禁嗤笑一声,纷纷摇头叹气。
就知道你输不起,但敢拿这种打油诗来和《点绛唇》来比,实在是勇气可嘉,自寻死路。
晋阳也是不悦的皱眉,双手叉腰娇嗔道:“巴陵姐夫作的诗,没姐夫的点...点绛唇好听!”
被正主直接宣判失败的柴令武还试图争辩几句,但几次张口都无话可说。
最终还是不甘的低头:“某认输,请二郎继续出题。”
“嗯...不如这一轮,还是——”
见李斯文低头,看那意思是还想劳烦自己,晋阳连连摇头摆手制止,打断了他的询问。
虽然让姐夫以自己为题作诗很开心,但她也明白什么叫适可而止,这三首小词已经够她炫耀好久了。
于是提议道:“姐夫已经连续两轮以别人的主题作诗了,这次也该自己想个主题!”
李斯文点点头,自无不可,便笑道:
“既然咱们刚才提到了豪放与婉约之分,不如便以此二者为题,不局限诗词格式,大家随心而动,想些什么些什么。”
见李斯文说完主题,马上就要开口作诗,众人都被吓住,纷纷劝阻道。
“二郎莫要冲动啊!”
“李兄且先坐下来,咱们有话好好说。”
他们一边出声劝阻,一边合力将李斯文拉回座位,生怕他再吟出一首惊世骇俗的诗作来。
他们心里都清楚,他这主动解开主题限制的举动,这明显是要拿出真本事,来一手绝活。
众人对视一眼,心中暗暗叫苦,不久后得出一个共识。
绝对不能再让李斯文这样下去了,不然,今晚的诗会怕是要变成他的独角戏,在场的都要成为他的陪衬。
等明天消息传出去,他们这些负有盛名的,就颜面扫地喽!
于是萧锐赶紧劝道:“二郎大作要留在最后,好为这场短暂的诗会画上完美的结尾才是。”
他的提议让众人连连点头,他们可以当陪衬,但绝不能成为垫脚石。
生怕李斯文出声反对,王敬直急忙开口道:“今日得以听闻《点绛唇》词牌,某便以此为调拙作一首,还望诸位兄弟斧正。”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郑重的向众人一一礼拜,这才缓缓吟道:“多年少谷,乱世荒病谁为主?百姓人家,满地尸与骨。”
“岂闻哀歌,一曲天地暮。公子去,救济无数,南北东西路!”
王敬直的声音清朗而坚定,所作的诗,却让众人沉默不已。
在场只要有点文学素养的,都能听得懂王敬直此诗的含义。
这诗上阙写的,是自贞观以来因为天灾人祸不断,致使人间民不聊生,饿殍遍野的场景。
而下半阙,写的是前不久爆发的大疫,只是这公子...不知说的是只身平疫的李斯文,还是那个镇守灾民营,至今未回的天潢贵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