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稍稍回退到昨晚。
福伯沉声喝道:“简直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老人家气得已经不行了,面皮发红,起身就要出门。
“陈贤弟,此事你不要管了,我去找我家老爷。”
陈闲认真道:“若要对簿公堂,我和马主事定会各执一词。此次定然还会要求传唤其他商贩证明这件事的真伪。”
“而那些商贩最是懦弱不堪,就算我们提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怕到时候也有人会翻供。”
“真要到了那个时候,苏县令也只能稍微训斥一下马主事,口头约束,毕竟断案讲究证据,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福伯看了一眼陈闲。
他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庄户汉子,话本写得好,头脑也异常清晰,遇到事情也极为冷静,并不像自己热血上头,说干就干。
“那陈贤弟我听你的,看你这般沉静的样子,想必是一定有了主意。”
陈闲压低声音道:“我现在要拜托福伯给我找一个你能信任的年轻人,最好会读书识字。”
“水生,你出来!”
不多时,一脸忐忑的跑堂伙计一脸忐忑,“叔,你找我?”
陈闲看了一眼,嗯,容貌周正,皮肤很白,有读书人的样子。
“少年人你且过来。”
最后陈闲又莫名补充一句,听得福伯莫名其妙。
“也许这药量还是不够,我要去宣南书馆一趟。”
……
在围墙小广场这时候有人才注意到那声音的来源之处。
是一个年轻公子,一身看起来明晃耀眼的丝绸衫,跟着一名书童,他手拿纸扇,神情恬淡。
“诸位你们请看,这名乡野散人所说这肉菜,肥而不烂,软而不腻。你们难道没有看出来什么吗?”
有人疑惑。
却无一人发言。
身旁的书童有些尴尬。
施景行扫视全场,漠然无语,就好像他讲了一个自认为很冷的笑话,却发现下面的人根本无一人能懂到他的点。
而隐藏在人群中一名面色白皙的少年有一些疑惑,他一身读书人的装扮。
什么情况?难道我老叔又找了旁人来演?
赶紧出声应声道:“这道菜叫红烧肉,最近在百味楼很火。大家肯定听说过。”
施景行很是满意,看了那白皙少年一眼。
有人问。
“那这又说明什么呢?这道菜我也吃过,很好吃啊。”
师景行一脸看向白痴的样子看向那人。
“这说明什么?说明啊……”
水生装作皱眉分析道:“若是我猜的不错,这道菜,我之前没有在百味楼听说过,应该是这程家人卖给百味楼的。”
“嗯嗯。”
施景行很是满意,看了那年轻人一眼。
“不错!”
“那这又说明什么呢?”
说明你是个呆头鹅。
有些不想说话,看了看那呆萌的读书人。
水生赶紧道:“比较巧合的是,我恰好知道最近在咱们大兴镇上的美食街,也有一家卖肉食的,古怪得他们姓陈。”
有人恍然。
“我的天哪,程、陈?”
众人心里忽然涌现了无限的联想。
施景行正色,把纸扇合起来,敲了敲自己的手心。
“难道你们没有发现事情实在是太过于巧合了吗?”
“程家铺子,陈家铺子,红烧肉?”
水声一脸本来一脸不解,随后听到施景行的话,恍然大悟,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明白了,这位兄台的意思是,乡野散人所说的这件欺压农户的事情——不是发生在隔壁镇上,而是发生在咱们大兴镇美食街。
而那口中所化名的余三杂役,恐怕也不是真名,且乡野散人在纸上已经明确说了,这很有可能是余三背后的胥吏,暗地授意欺压陈家摊子。”
施景行看到水生的表情起初是迷惑,后来又是恍然明悟,他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
像极一个把一个不懂的学生教懂一道极难的数学题。
难道我也有断案的潜质?他认真看了看水生。
“兄台甚是聪慧。”
水生也夸耀道:“不不,这一切都是兄台推测的,我不过是站在你的肩膀上细节推敲,兄台的智慧如高山般巍峨、如潭水般深邃!”
施景行面色平静,摆手道:“一般般吧。”
所有的一切已经明了。
年轻学子热血沸腾。
“走,是不是真的,咱们只要到美食街一问便知,反正这里离美食街也就一刻钟时间。”
说走就走,年轻人的时间就是多。
书童也嘴角咧开,看着热闹,想要跟了过去,被自家公子狠狠敲了敲脑袋。
“你是不是傻?”
书童一脸委屈,揉了揉有些疼的大脑袋。
“此事定然是那胥吏在使坏,你想一想一个胥吏,他怎么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在美食街胡作非为?
私自将卫生管理费用提高?”
“会不会有人在背后给他撑腰?”
书童试探道补充一句:“比如还有老爷?”
施景行恶狠狠瞪了书童一眼,随即一脸的惆怅。
“但愿我爹没有拿那狗东西的银子吧,看这学子群情汹汹的模样,那胥吏已然是废了。”
“不然那狗东西攀扯出我爹还真是麻烦。”
“走了。”
施景行招了招手,朝相反的方向离去。
水生好奇看了他一眼,跟随人潮而去。
到了美食街。
打听完毕。
那些商贩颇为不耐烦道:“走走走,别耽误我们做生意,您要是买东西我欢迎您,要是问别的东西,请赶紧离开。”
好多商贩一脸嫌弃的模样。
有一年轻学子一脸怒意,上前一把抓住那商贩的衣领子,直接将那人给拎了起来。
那商贩赶紧告饶道:“公子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年轻公子恶狠狠道:“我现在真的后悔过来了,就你们这样的货色,被欺负也是活该。”
烧饼老汉听到这边的吵闹,赶紧围了过来。
陪着笑道:“公子别生气,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嘛。”
年轻人沉声道:“我姓段,家中排行老二,我们来这里就是想知道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姓陈的人家卖红烧肉。”
烧饼老汉有些疑惑:“你们是谁?”
乌泱泱的大概有五十几个学子。
“别问那么多,只需要告诉我有没有。”
“有有有,段公子不要着急。”
围观的人一脸惊愕。
“真有?”
水生隐匿有些着急,怎么问不到重点。
在人群中大声道:“这位大叔,你且好好与段公子说一说,最近陈家摊子有没有跟清洁司的人发生冲突?”
烧饼大汉表情错愕。
我本来还以为陈家的事又要不了了之,今天陈家人还没有过来摆摊。
应该可能以后都不会来了。
看到这些人,他也忽然有了大胆的想法,匪夷所思。
接着他三两句将那些事情的发生经过,说给那些学子。
水生脸庞憋得通红,攥紧拳头,在人群中大声呼喊道:“我等读书人读书是为了明理、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是为了做官、是为了锄强扶弱、是为了这朗朗乾坤、是为了给百姓一个公道!”
“一介胥吏,竟敢这般欺辱农户庄稼汉子,让人愤慨!
“今日我们若不能给陈家人讨还一个公道,这科举,某不考也罢!”
说完,将头上的儒生帽子狠狠掼在地上!
年轻人就是容易热血上头。
水生这般刚做出表率,就有人有学有样,包括那段姓年轻人。
烧饼老汉一时之间有些头皮发麻,听的那些呼喊的声音,耳朵震的嗡嗡的。
这?
一脸茫然,陈老弟平静的底气不会是来自他们吧。
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