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斩脸色一黑,将宋回泠放下地来:“自己走吧。”
宋回泠活动着踢了踢腿:“这回不怕我走不动路了?”
贺斩冷哼着抱起双手,眼尾轻轻往上一挑:“进了城不远就到医馆,这点路走不死人。”
宋回泠跟着贺斩,靠着他刷脸卡过了城门。
进到城内,担心谢允绥会突然冒出来,宋回泠瞬时提起警惕,余光随时观察着周遭动静。
这时,贺斩抬起手臂在她眼前晃了晃:“别看了,人没在城里。”
宋回泠知道贺斩说的是谁,淡淡应了声:“哦。”
贺斩语带讥讽道:“怎么?见不到人觉得很失望?”
宋回泠只斜了他一眼,不想与他过多口舌。
到了医馆,打帘进屋,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面而来。
里面没有多少人,只有个年过半百的老者,正站在中药柜前躬身整理药材。
听见动静,老者缓缓直起身来,压低了头,眯起眼睛打量来人,片刻后开口道:“贺总旗,你昨日刚从医馆离开,怎的今日又来了?”
说着,走到诊桌前坐下。
贺斩在诊桌另一侧的小凳坐下,给老者指了指身旁站着的宋回泠:“于大夫,这位是我娘子,宋回泠。”
老者捋了捋山羊胡,笑道:“我识得,当初你娘请我上门替她诊治时,这姑娘躺在床上意识不清,眼下倒是多了好几分生气,也不枉你和你娘砸了这么多钱买药。”
宋回泠对这个老者没有印象,颔首微微一笑,也跟着贺斩喊了声于大夫。
于大夫将脉枕朝前一推,瞥了宋回泠一眼,再看向贺斩道:“既是带娘子来复诊,为何不昨日买药时一道带来,另外,你这凳子坐得可还舒服?”
宋回泠连忙摆手解释:“于大夫误会了,今日来看诊的是我夫君,他受了点伤,要劳烦于大夫帮忙护理一二。”
于大夫上下打量贺斩一圈,眼底带着怀疑道:“哪儿受伤了?昨日来我这儿不还好好的吗?”
贺斩手扶上领口,却迟迟不把衣襟敞开。
宋回泠看得心急,微微弯腰,当着于大夫的面,用力扯开贺斩领口,不满道:“大丈夫扭扭捏捏的,成何体统!”
怕于大夫老眼昏花,看不真切,她干脆把贺斩衣服往下拉到腰间,将他上半身完全暴露出来。
贺斩:“……”
于大夫略为震惊,失笑道:“贺娘子当真是御夫有方啊!”
宋回泠脸颊一热,后退了几步。
于大夫起身,绕到贺斩跟前,倾身去看他心口处的伤,食指中指并拢,在伤口四周按压一圈后,扭头看着宋回泠道:“伤得倒是不重,就是这伤口没处理好,再晚个几日说不定就会溃烂流脓,到时引发高热,指不定还会要命!”
宋回泠惊悸不已:“那就劳烦于大夫费心了。”
“问题不大,我先给贺总旗清理一下伤口,再开三日外敷药,每日睡前按时上药即可。”于大夫说完走到药柜前取药。
贺斩慢条斯理穿上衣服,嘴中振振有词道:“不过就是个小伤,哪有于大夫说的这么夸张。”
宋回泠恶狠狠接话道:“自古犟嘴命不长!”
于大夫带贺斩去内间清理伤口,出来后又将三日的外敷药打包好递给贺斩。
付了钱正要出门,贺斩忽然想到什么,扣着宋回泠坐到诊桌前:“还是劳烦于大夫替我娘子诊治一二。”
宋回泠乖乖伸出手腕搭在脉枕上,正巧她也想知道是不是还得再服用三个月的药。
于大夫一手抬起三根手指轻轻按压在宋回泠腕部,一手来回捋着胡须。
腕间手指不时滑动,于大夫眉头紧蹙,神色变得十分严肃。
宋回泠心中登时咯噔一下,她该不会没救了吧……
不应该啊,这段时日她明显感觉身子轻快不少。
贺斩脸色一点点沉下去,一时哽道:“有何问题,于大夫但说无妨。”
于大夫收回手,斥责道:“你娘前脚才来取了两日的药,你又来取十五日的,你们取这么多药干嘛?浪费!”
宋回泠面色一白,瘦弱的肩膀肉眼可见的一寸寸塌了下去。
她的身体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连吃十七日的药都是多余。
泪无声滑落。
贺斩垂眸一看,心脏犹如被数万根密密麻麻的针扎一般,险些喘不上气。
他将宋回泠搂进怀中,宽厚的大掌一下又一下的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
于大夫看得两眼发懵,这夫妻二人是在闹哪样?
“唉~”于大夫轻叹了口气,“你们要是早些带她来复诊就好了……”
这是错过最佳治疗时期的意思吗?
宋回泠心中最后一簇希望的火苗被无情浇灭,攥紧贺斩的衣服小声哭了起来。
可却在听到于大夫接下来的话时,陡然止住哭声抬起头来。
“你娘子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再服十日药便可,你和你娘要是早些带她来复诊,也用不着多花七日冤枉钱。”
于大夫这话是对着贺斩说的,可话音未落,便见贺斩眸色一变,眼神犹如黑夜中的利刃,冷冽而锐利。
于大夫摸不着头脑,不知贺斩这般神色变化是为哪般,疑惑着皱眉解释:“我之前就给你娘说过了,你娘子这是忧思成疾,只要她能解开心结好好养病,就能很快恢复,可她要是不想好,就算吃上三个月的药也不见得有用,如今看来,你娘子的心结是彻底解开了。”
宋回泠瞬时喜上眉梢,这感觉就像被打入深不见底的黑渊,正无助绝望等死时,忽然有万丈金光将她照亮,而后将她从深渊中一点一点托举起来。
宋回泠是高兴了,可贺斩的面色却变得更加阴沉,他盯着于大夫,额头青筋燥怒跳动着,平静的语气中暗藏着压制不住的火气:“于大夫,有没有人告诉您,如此行医容易被打死?”
于大夫不明所以,无奈着摊开双手用力拍了拍:“实话实说也要被揍吗?真是蛮不讲理!”
贺斩无奈着叹了口气,道:“谢了,多买的那七日药,就不找您退钱了。”
说完,带着宋回泠出了医馆。
门帘垂下那刻,于大夫气得胡须发抖:“你这竖子!本馆的药材一经售出,自是概不退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