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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名为《一千零一夜》的阿拉伯民间故事中,第三篇名为《渔夫与妖怪》。

其中,被所罗门王关进瓶中的魔鬼曾经许愿过四个愿望。

第一个世纪,他承诺,假如有人能将他放出来,将会享受终身的荣华富贵。

第二个世纪,那个人将会得到世界上所有宝库的位置。

第三个世纪,他将获得三个愿望。

而第四个百年,他发誓,要将那个把他从瓶中释放出来的人杀死,但是可以让那个人选择心仪的死法。

我幼年时把它当做童话故事读过一次,不懂。后来又读过几次,五条悟也曾经念过一回,始终难以理解故事中,这个魔鬼的想法。

既然是这么漫长的时间过去后,好不容易才等来的救赎和自由,他为什么要选择恩将仇报。

而今,现在,和千年前两面宿傩对视的那一刻,我却奇异地和故事的内容核心产生共振,从层峦叠嶂,繁复密杂的情绪中,稍微窥见他的想法。

两面宿傩从孩童时期开始,就被迫塞入枯井之中,饱受非人的煎熬与折磨,在那片黑暗的方寸之地中苦苦挣扎如此这些年。

他是不是也曾怀揣着这样的信念,从希望等到失望,失望又湮灭于绝望中。

“你怎么才来”与“你为什么要出现”这两个念头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一个难懂扭曲却又明显的行动信号——杀掉我。

并且,还不是单纯的杀戮。

他在享受一点一点把我的全部希望碾碎后零落的绝望,他要我尝到他过去尝到的痛苦。

不过。

“你这样做,真的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吗?”

我往前走一步,直面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你因为泄愤或者复仇,迄今为止杀过的人,已经不下数万了吧。”

“杀到现在,你甚至已经深感无聊。”

“为什么你看见我会感到兴奋。”我尝试分析着说道,“因为这个世界给你带来的乐趣太少,什么东西对你来说,都感到无聊。”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恰好出现了。”我继续往前一步,说道,“所以,你真的要杀了我么?”

他眯起眼睛,探究地盯着我,许久,他说:“你接着说。”

“如果你是想要怪我过去救下你。”我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在后来却又没能及时出现,那我向你道歉。”

“你说的没错,我的实力很强。”我说道,“假如在夫人需要我的时候,我能及时出现,你们一定不会落得那个下场。”

虽然两面宿傩现在已经不需要这句话但我还是说出口了。

“对不起,我深感抱歉。”

“.......呵。”听到这句话的他反应比我想象的还要古怪,他的目光凝结在我身上,随后淡淡地撇开眼,嘲讽地说,“你以为你是谁?我用得着你拯救吗?”

“说那么大段的话,不就是因为你现在的实力不如我,又想和那小子在我手底下活命吗?”

“无聊。”

“是,确实无聊。”

可好歹也要去做一点尝试吧,总不能就这样引颈就戮,那多丢脸啊。

我刚才的道歉,的确不是因为对他升起过任何歉疚,同情或者怜爱的情绪,之前已经说过,他的苦难不来自于我,我也无需为能否拯救他而背上沉重的道德包袱。

两面宿傩在社会的驱逐和漫长的孤独中,鲜少形成所谓的“道德观念”,说到底,我们是站在对立面上的两个人,想要认同对方简直是天方夜谭。

所以,我也只是在尽力地解析他的想法,试图在中间找到一点可以转圜的空间,仅此而已。

“但是。”我继续劝说他道,“你想想,假如你真的杀掉我,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呢?”

连承载他恶意的最后一个客体都消失了,这对他来说,也很无趣不是吗?

我现在严重怀疑,两面宿傩后来的死亡,包括手指被分成二十根封印起来,完全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

因为在世界上,已经完全找不到他所需要的乐趣——当然,这也只是猜测。

两面宿傩盯着我看了三秒,他摩挲着下巴思索一阵,回过头时,已经又变了一副神情。

“想我给你和虎杖悠仁一个活命的机会,也行。”

他叫出了虎杖的名字。明明刚才,我们谁也没有对这人透露过他的真实姓名。

我的眼睛睁大,望向他瞳孔中闪烁出的熟悉神情,眉心一跳,更加头疼地皱眉问道:“两面宿傩.......”

“你是千年后的那个?”

“是我。”他懒洋洋地回答,“怎么,蠢到认不出来了?”

“不是,你是怎么......你是什么时候.......到底......算了。”我脑中乱成一团浆糊,深吸了一口气,甩甩脑袋,干脆把这些都抛开,直截了当地问道,“明说吧,你到底要怎样,才肯让我和悠仁活下去?”

两面宿傩的嘴角浮现出得意的嘲讽:“你之前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他转过身,摩挲着下巴仰起头,挑了挑眉,说道:“我就喜欢你看不爽,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可恶,这副模样真让人不爽,如果不是没有胜算——

“开出你的条件。”我忍辱负重,忍气吞声地说道,“只要你不杀我们。”

“我不是早就说了吗?”第三次的重复令他感到不耐烦,两面宿傩老神在的睁开眼,目光像带着钩子的铁箭般扎在我身上,他说,“你的身体,每个月一次,我要用。”

果然还是这个条件,我甚至都没感觉到意外。

“不是,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我拧了一下眉,有种他已经拿着地图和导航闲庭信步,而我却只能蒙着眼睛在迷宫里抓瞎乱转悠的憋屈感觉。

“这你不用管。”他饶有兴致地扬起嘴角,目光中带着十足的笃定和势在必得,“老实说,你现在答应,我心情一好,说不定现在就能把你和那小子送回去。”

所以——他有办法能回去?

我沉默片刻,回忆初次和甚尔谈判时他所使用的技巧,抿着唇,伸出一根手指,尝试和他讨价还价。

“只用一次行不行?”我问道。

“你拿我当傻子啊。”他冷笑了一声,斩钉截铁地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