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你疯了吗?你竟然将调派兵力的令牌交给皇帝。”
恭亲王怒不可遏:“你知不知道他会立刻调头来对付我们?”
顺王手臂上缠着纱布,满不在乎地靠在软榻上:“就算不给他,他早晚也会对付我们。”
恭亲王沉下脸:“所以你是在卖他的好?”
“哈哈哈,怎么可能。”顺王乐不可支。
他哼着小曲,指尖在曲起的膝盖上弹了弹:“我只不过是想看看,到最后,你们究竟谁才是赢家。”
恭亲王强压着怒气:“那你大可不必将令牌交出去。”
“你不是已经和那位结盟了吗?我自然要公平一点。更何况,皇帝手底下那个叫唐文风的小子让我挺感兴趣的,我可是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了。”
顺王摇头晃脑,笑着说:“二哥,如果我是你,我现在不会和皇帝对上,而是先砍了他的左膀右臂。”
恭亲王皮笑肉不笑:“老五,希望你还记得你是我这边的。”
顺王懒洋洋的:“二哥放心,我自然记得。毕竟,我都没告诉皇帝,你偷偷召集兵马北上呢。”
恭亲王笑不出来了:“有些事还是烂在肚子里装没看见比较好。”
顺王故作抱歉:“下次一定。”
从顺王这里离开后,恭亲王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想办法将皇帝属意唐文风做辅国大臣的消息透露给崔锦知道。记住,一定要让他自己亲耳听见,且是从他完全不会怀疑的人口中得知。”
“是。”
*****
自从御兽园风波过后,唐文风的家中便多了三位不速之客。
“我先来的,你凭什么和我争?”
“你们大乾不是讲究什么待客之道吗?我可是南越王之女,地位尊贵,且又是客人,你难道不应该让着我?”
“你这王女的身份在这里没有用,这儿可不是南越。”
“即便不是南越,那我是客人,有你这么对待来客的?”
捧着茶杯缩在角落的唐文风幽幽叹了口气,转了个身,背对着吵得热火朝天的易云竹和云朵。
门口,顺王丝毫不顾及自己一身锦衣华服,蹲在黑虎面前唠唠叨叨,企图以语言打动它。
“你跟本王走吧,本王不计较你伤了本王的事,还能每日让下人给你呈上山珍海味飞鸟走兽。除了龙肝凤髓,只要你想吃的,本王都能给你寻来。而且本王的兽园里还有许多漂亮的母老虎任你挑选,如何?”
黑虎转过头,将脑袋放在爪子上,不耐烦地闭上眼。
一张毛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这人可真特么吵,早知道前天一口咬死他算了”。
唐文风再次叹了一口气,捧着茶杯继续转了个方向。
对面,是木着一张脸的三人组。
四人对视一眼,齐齐长叹一声。
天知道今天早上打开门看见顺王和易云竹还有云朵这三个人堵在门口有多惊心动魄。
起早准备出门买早饭的常武还有些打瞌睡,那一瞬间一股凉气从脚底蹿至头顶,整个人打了个激灵,比冬九天一桶冰水从头顶上浇下来还要醒神。
“对了,明个儿宫门外会有人撒钱,你们记得去凑个热闹,讨个喜气。”唐文风道。
赵齐看了眼院子里靠在一起晒太阳的老虎兄妹:“大人明天带它们吗?”
“不带。就带你们砚哥一块儿。”唐文风喝了口茶,“你们乖乖看家,等我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常武忍不住笑:“大人当我们是小孩儿呢。”
他们小时候,父母出去走亲戚,不带上他们的时候,就是这么哄他们的。
唐文风笑笑不说话。可不就是小孩儿嘛,毕竟他可是活了两辈子的老人家啊。
太阳西下,顺王三人终于起身准备离开。
云朵恋恋不舍:“唐文风,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我可以让你做我的大夫郎的。”
“多谢抬爱。不过,不必了。”唐文风一本正经地胡咧咧,“我这辈子身是朝廷,准备报效国家,心是佛祖,绝不眷恋儿女私情。”
“哼。”云朵气哼哼地跺了下脚,转身走了。
易云竹张嘴。
唐文风急忙在她开口之前说道:“易小姐请回吧,再迟些,你爷爷和大哥怕是又要担心了。”
易云竹撇了下嘴,也走了。
顺王啧啧摇头:“就没见过你这般如此不解风情之人。”
唐文风做了个请的姿势。
顺王刷的展开扇子,摇啊摇的往外走:“今个儿晚上可别睡太死了。”
等人走远,赵齐方才关上门,疑惑:“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总不会是提醒大人吧?”常武说。
“莫管这么多。”唐文风转身,“该做晚饭了。”
“大人,缸里还养着一条胖头鱼。”砚台意有所指。
赵齐和常武道:“隔壁大娘送来的酸菜还没吃完。”
唐文风回身,一人脑门儿给了一下:“明儿你们大人我要去参加皇上的寿宴,今晚把鱼吃了,你们明天还得再去买。给我省着点。”
一想到这栋宅子花了多少银子,赵齐和常武瞬间就蔫了。
旁边忽然伸出来一只手,摊开的手心里放着一块碎银。
“我还有一点私房。”
唐文风将钱抓到手里,塞进袖子:“去,把鱼捞起来,咱们晚上吃酸菜鱼。”
赵齐和常武欢呼一声,一边喊着谢谢砚哥,一边挽起袖子捞鱼去了。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一边喊着,一边敲响梆子。
待他走过这条巷子,方一抬起头,就见眼前掠过一道黑影。
“什么人!”
不等他反应过来逃跑,一道刀光闪过。
更夫大睁着眼睛倒下,颈间缓缓淌出血,流了一地。
几名黑衣人将他拖到拐角处靠坐着,转身离开。
屋内,盖着被子看似睡得正熟的砚台突然睁开眼,屏息听着屋顶轻微的踩踏声。
他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浑身上下穿戴完整。
伸手拿过床侧的长刀,放轻脚步下了床,朝着打开的窗户边走去。
隔壁屋子,几名黑衣人从窗外翻身而入,踮着脚慢慢靠近床边,拔出刀来,齐齐砍向躺在床上的“人”。
刀一落下,他们心中就大喊一声不好,猛地转身。
不知何时打开,或者从来就没有关上过的卧房门口,唐文风举着一盏油灯靠着门框,在跳动的灯火下,他表情有些神秘莫测。
“让我猜猜看,是谁派你们来杀我的?我猜,肯定不是顺王。”
唐文风笑着道:“但肯定和他有关,是也不是?”
几名黑衣人没有出声,举刀就要劈向他。
唐文风连忙后退,退出门外后,往旁边错了一步。
砚台一刀劈向最前方的黑衣人,一脚重重踹在他心口。
赵齐和常武从窗户翻进去,牵制住了一名黑衣人。
唐文风不知从哪儿摸来了一把弓,时不时瞄准屋内的黑衣人放一发冷箭,给黑衣人添添乱子。
一共来了五名黑衣人,一时半会儿竟然没能讨到好,反而还被砚台逮到机会宰了一个。
唐文风啧了声:“别弄死在我房间里啊,死里头这不就成凶宅了。以后大晚上做噩梦怎么办?”
砚台闻言,一把将还没彻底咽气的黑衣人丢出房门。
唐文风蹲下身,拉下他的面巾看了看,发现没有半点印象。又对人上下其手一番,什么也没摸到。
“没有半点用,你可以去死了。”唐文风起身,垂眸看着他,“下辈子学机灵点,别再干这种倒霉催的事。”
黑衣人瞪着眼睛,嘴唇动了动,仿佛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脚一蹬,咽了气。
垂着的手忽然被蹭了下。
唐文风侧头一看,是大头和包子。
他摸了下兄妹俩的脑袋:“你们伤还没好,乖乖待着。”
说完,他回头看向蹲坐在旁边的黑虎。
黑虎和他对视着,半晌后,认命地起身。
唐文风满意地笑了:“砚台,把人带逼出来。”
很快,一名黑衣人被踹了出来。
黑虎顿时将在唐文风那里受的气发泄在这名倒霉蛋身上。
黑衣人已经是训练有素,面对猛兽时只慌乱了一瞬便冷静以对。可惜黑虎战斗经验丰富,且吃过人类手中冷兵器的亏。
在袭击的同时闪躲着,没多久就把对方快挠成筛子。
唐文风松开弓弦,一箭扎在黑衣人后背心脏位置,算是抢了黑虎的人头。
死了两人后,砚台三人压力大减,没过多少时间,就将剩下的黑衣人斩于刀下。
他们还记着唐文风的话,没让人死在里面,在对方还剩下一口气的时候,把人拖了出来扔到了院子里。
“你认识吗?”
唐文风问见识最多的砚台。
砚台摇头。
他离开皇宫多年,如今还认识的多是老人,新人哪里认得。
“不过看他们的身手不像暗卫。”
“那就说明他们不是宫里出来的?”常武道:“白天顺王让大人晚上别睡太死,会不会是他派来的人?”
“顺王性情古怪,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我总觉得不是他。”唐文风皱眉。
砚台将黑衣人的面巾一一拉上:“不管是谁派来的人,大人还是找个机会和皇上说一声的好。”
“我知道。”
砚台不说他也会告诉皇帝老儿。毕竟今晚这场刺杀,很大可能是因为他帮皇帝做事才招来的。
他可从来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大好人。
做了好事,即便不嚷嚷的全天下皆知,他也要留下到此一游。
*****
十月初十,天子寿诞。
九十九响烟花放过后,宫门大开,前来参加寿诞的人依次进入。
如南越西夷等国,前些时日来到大乾后,已经进宫参观了一番,后便移居到别院。
其余不够格的,便只能今日才进入皇宫。
唐文风今天依旧是礼部的人,领了个验证请柬的活儿干。
送走一批人,又迎来一批。
如此反复,很快就有些疲倦。
一份请柬递到他面前。
有些发困的唐文风接过来打开一看,瞬间精神一振。
抬起头就见一个算是熟人的人对自己咧出一口白牙乐:“唐大人,许久不见。”
“莫努扎。”唐文风笑看他旁边那位酷哥,“这位是......”
莫努扎道:“我大哥。”
唐文风行礼:“见过北戎王。”
北戎王摆手:“不必多礼。”
“你们认识?”一位高壮男人走过来,随手将请柬扔给唐文风,看向的却是北戎王。
北戎王摇头:“小弟和他认识。”
高壮男人笑了声:“我还以为你们北戎交友广到这般地步,什么无名小卒都能攀上一点关系。”
莫努扎气愤,想上前与他争论,却被北戎王拦下。
“东狄不也和南越有关系吗?”北戎王淡淡道。
东狄王明年要迎娶南越国师之女,已经不是秘密。
高壮男人冷哼一声,甩袖走人。
唐文风看向莫努扎:“这人是什么来头?”
莫努扎道:“东狄王的侄儿,草包一个却傲慢得很。”
北戎王转身:“走吧。”
莫努扎对唐文风挥了下手,快步跟上大哥。
一直快到午时,宫门才缓缓关闭。
寿宴午时开,在这之前,是各国及百官进献寿礼。
在其余各国献礼时,西夷使者一个个安静如鸡,乖巧地坐在位置上。
连老对头东狄暗暗讽刺他们,他们都没吱声,倒是叫东狄人好一番震惊。
西夷人心里苦啊。
他们能不乖巧吗?送来的贺礼被咬死一头,还有一头半死不活。
这个时候他们要是冒头,岂不是送上去让人嘲笑?
今日皇帝寿辰,被禁足的皇后破例允许外出。
为了掩盖脸上的憔悴,皇后妆容有些浓,身上的礼服也有些许不合身,显得有一点宽大。
没了西夷人的白狮,南越送来的白孔雀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尤其是它开屏了。
虽然对着开屏的对象有一点点不对。
在众人复杂的眼神中,恭亲王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想拔秃这只竟敢对着他开屏的不知死活的孔雀。
乾文帝笑着道:“果然不愧是曾誉满京城的美男子,恭王风采不减当年啊。”
恭亲王缓缓深吸一口气,平静道:”皇上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