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唐文风刚买了宅子,手头紧。
送了乾文帝一尊紫檀木雕,雕刻的一只振翅欲飞的鹤。
献上去的时候,乾文帝一连说了三个好。
旁人可能以为乾文帝是很满意,但唐文风却从乾文帝眼神里看出一句话——瞧你抠搜那样儿。
唐文风当做没看懂,献完寿礼后默默退下。
除了外邦之外,献上的寿礼之中,最吸人眼球的要数大皇子送的一对据说出自东海的明珠。
唐文风觉得自己可能见识浅薄,实在是看不出来这对横看竖看就是一对普通白珍珠的明珠有哪里稀罕。
除了个头有点大,形状比较圆。
但其他人都一脸惊叹,他如果表现的太过平淡,就太惹人注意了。
于是他只能跟着一起震惊。
“你这个表情做什么?”
特意溜过来和唐文风一桌的崔鸿小声问。
“你不也这个表情?”
唐文风回以同样的音量。
崔鸿飞快瞅了他一眼:“我有这么浮夸?”
唐文风:“把疑问去掉,谢谢。”
“行吧。”崔鸿搓了下脸。
说实话,有个熟人坐在旁边,确实感觉自在不少。
两人一边小声说着话,一边看剩下的官员们进献寿礼。时不时悄悄评论一番,倒也没觉得时间难捱。
等到远远传来十二道钟声后,贺寿的活动宣布结束。换作皇帝宴请百官及外邦等国。
寿宴菜品合计一百零九道。其中包括冷菜二十道,热菜二十道,汤品,小菜共八道,瓜果蜜饯共三十二道,各类面食点心二十九道。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除了龙肝凤髓这等传说之物,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宫女们如穿花蝴蝶般行走在殿内,将一道道菜品呈上,再将用过的碗盘碟子撤下。
唐文风一开始还有闲心和崔鸿研究这道菜里头有什么辅菜,后来就再顾不上,埋着头赶紧吃。
崔鸿来之前吃了一些东西还没多饿,结果看唐文风吃的这么香,直接被开启了好胃口,跟着一起吃起来。
旁边交谈拉关系的官员们看得目瞪口呆,这等寿宴,竟然真的有人是单纯来吃饭的。
可是......奶奶的,看他们吃的这么香,他们也突然感觉饿了是怎么回事?
唐文风和崔鸿可不知道有官员被他俩的吃相所影响。
肚子里有了些存货后,两人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
菜上到三分之一时,进献歌舞的舞女穿着彩衣罗裙鱼贯而入。
唐文风手里端着一碗汤,一边喝一边跟着摇头晃脑。虽然听不懂弹的是什么曲子,但是不妨碍它好听。
不过看着看着,他忽然想起上辈子看的某些电视剧了。
他撞了下崔鸿,低声和他说:“我之前看了些话本子,上面好多都是在皇上寿诞上,借着舞女的身份行刺。你说......”
“噗咳咳!”崔鸿差点被一口菜呛死,使劲儿捶了捶胸口,端起汤灌了一口,把卡在嗓子眼儿的菜咽下去后,他才狠狠一瞪唐文风。
“快闭上你的乌鸦嘴,你是嫌脖子太硬吗?”
唐文风很无辜:“我就是说说而已。”他才不会说,他还挺期待的。
“说说也不行。”崔鸿戒备地左右看看,发现没有人注意他们这边,都看歌舞去了,才小声说,“谨防隔墙有耳。”
“明白。”唐文风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
很多时候,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在一位宫女呈上三鲜汤时,纤细的手掌一翻,从托盘下抽出一柄短刀,速度飞快朝唐文风脖颈划去。
唐文风眼角余光瞄到一抹亮色,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对危险做出反应。
他猛地往后仰了仰。
锋利的刀尖堪堪划过他的脖颈,带出一条细细的伤口,一条血线蜿蜒而下。
盘腿坐在后面的砚台抓起桌上盛放过八珍汤的汤碗用力朝宫女的手腕砸去。
啪嚓一声响。
宫女手腕一抖,短刀落下。她却用最快的速度,用另一只手接住短刀,再度朝旁边崔鸿刺去。
唐文风手上还端了碗没喝完的汤,见状直接连碗带汤泼向宫女。
趁着宫女躲避的时候,抓起手边的酒壶,狠狠敲在宫女头上。
酒壶应声而碎,宫女登时头破血流。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除了附近的官员,其他人根本没有注意到。
唐文风隔壁的一位年轻官员憋红了一张脸,像极了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时刻准备下一秒就要尖叫出声。
只是还没等他发挥,大殿中央旋转跳舞的舞女们突然一把扯掉宽大的裙摆,反手拔出绑在腿上的短刀,扑向两边的官员。
领头的几位更是直接冲向乾文帝。
太监总管四喜大叫:“护驾!”
乾文帝不见半分慌乱,手中酒盏朝前掷去。
酒盏摔落在地,碎的格外清脆。
方相儒带领禁军侍卫从两侧急急而入,一队护在乾文帝左右身前,另一队去救那些吓得连滚带爬的官员。
“大人,你没事吧?”砚台看了眼唐文风的脖子。
唐文风伸手抹了下,不甚在意:“没有大碍。”
崔鸿打了个酒嗝,看向稳如泰山的恭亲王,喃喃道:“还以为他不会这么快动手。好歹也不会在寿宴上动手。”
“如果我是他,我也会在今日动手。”
“为什么?”
崔鸿不是很明白。
举行寿宴时,城防是最严的,京城内巡逻也是最勤的,想要做什么,不应该错开这段时间吗?
不等唐文风回答,他又自个儿想明白了:“之所以选在今天,是想降低皇上的威信?”
唐文风点头:“嗯。”
他看向淡定自若的乾文帝:“恐怕皇上也早就猜到了,如今这皇宫之内,怕是连只鸟都难飞出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摸过来的秦怀远缩在他俩身后,探头探脑:“既然出不去,那恭王等人又要如何造反?”
崔鸿嫌弃地看他:“你是猪啊,出不去,又不代表进不来。”
秦怀远决定在得到答案之前,忍了。
唐文风笑着说:“恭王他们应该早有准备,现如今,京城外怕是早已聚集了兵马。”
秦怀远震惊:“无诏不得私自入京,他们......”
剩下的话不用崔鸿鄙视,他自个儿都吞回去了。
都要造反了,哪还会听诏。
“你猜,那天来杀你的人到底是派来的?”
刺杀第二天,唐文风就把这事和崔鸿说了,并且让他们一家也小心着点。
“我本来以为是大皇子,现在看来,很可能不是。”唐文风视线落到上方的皇后身上。
崔鸿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惊了一跳:“不会吧。”他小声说,“皇后被禁足好些时日了,外头的事她能不能知道都不一定。”
“如果有人故意告诉她呢?如果有人故意煽风点火,说一些子虚乌有但会威胁到大皇子的事呢?”唐文风看向他,“你应该比我清楚,一个在后宫扎根数十年的女人,手中究竟会有多大的权力。”
大乾的皇后并不是那等成日里只知道拈酸吃醋,争宠斗艳的花瓶,她们可是能够凭借凤印调遣兵马的。
往上数三代,也就是乾文帝的曾奶奶太皇太后,在当时的皇帝御驾亲征深陷敌军包围时,曾下懿旨调动兵马镇压了京中蠢蠢欲动的亲王。
崔鸿有些懵:“我娘曾经说过,皇后是个好女人。”
唐文风嗯了声:“但她更是一个好母亲。”
一个好母亲,为了自己唯一的儿子能做出什么,能做到什么地步,谁也不知道。
大殿之中的混乱渐渐平息,两方人马泾渭分明,中间仿佛隔着一条楚河汉界。
“你早就猜到了?”恭亲王缓缓起身。
乾文帝抬眼:“你不也早就猜到朕知道了。”
“真是让人头疼啊。”恭亲王扶额,“本来还想打你一个措手不及的。”
他摊开手:“如今看来,咱们只能硬碰硬了。”
“皇兄,你猜猜看,我的兵马此时此刻在何处了?”
不用乾文帝猜,一名禁军侍卫快步跑进殿中,对殿中的情况视若无睹,单膝跪下,禀报道:“启禀皇上,距京二十里外,正有兵马在聚集。”
乾文帝扫了眼微笑的恭亲王:“多少?”
禁军侍卫:“大约五万人。”
乾文帝挥手示意他退下:“方相儒。”
“臣在。”
“下令关闭城门,让弓箭手准备。”
“是。”
恭亲王笑了笑:“皇兄,你难道就不好奇,臣弟为何能调动这么多人吗?这些兵力又是从何而来?”
“不外乎是策反,又有何好奇。”乾文帝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快要被攻打的不是他。
“早晚,朕会将你同这些逆贼一一处置。”
恭亲王脸色沉下来:“逆贼?皇兄登基手中并无传国玉玺,谁是逆贼又如何说得清楚。”
乾文帝露出一抹淡淡的笑,隐约带着嘲讽:“看来,你得到的消息并不准确。还不知道朕找到了潘福海,已经从他手里得到了玉玺。”
“什么?!”恭亲王脸色骤变。
乾文帝故作苦恼之色:“让朕好好想想,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他转过头:“皇后,你说,朕是什么时候将玉玺拿到的?”
皇后低垂着头:“臣妾不知。”
“也对。”乾文帝点点头,“朕并没有告诉你。”
他缓缓俯身凑近皇后:“那你可知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皇后眼睛蓦地睁大。
下一刻,一双如铁钳般的手掐住她纤细的脖颈,狠狠将她按倒在了身前的桌案上。
皇后惊呼一声,挥动的手打翻了众多碗碟,狼藉一片。
恭亲王瞳孔颤了颤,有些不敢置信。
“母后!”
大皇子惊慌地大喊一声,就要上前。
乾文帝头也不回:“给朕抓住他!”
两侧的禁军侍卫立刻上前扣住大皇子崔锦。
“你们母子可真是好啊,朕万万没想到,竟然养出了一对吃里扒外的玩意儿。”
乾文帝双目赤红,鼻息粗重:“你倒是说说,这些年朕可有对不住你?你膝下只崔锦一子,身子骨那般不好,活的了今天没明天,朕也从未动过废后的念头。你害了云嫔的孩子,朕也未将此事宣扬出去。你在朕的......”
他猛地住声,深吸一口气后,道:“朕说过,会在今日册封崔锦为太子,你为何就等不了?告诉朕,为什么!”
原本挣扎着的皇后愤恨地瞪向他:“你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要册封锦儿,你属意的是唐文风!你想让锦儿做傀儡,让唐文风做无冕之王!”
此话一出,众多知晓唐文风是谁的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落到躲在旁边看热闹的他身上。
万万没想到火会突然烧到自己身上,唐文风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甚至连乾文帝都看了一眼他,随后气笑了:“谁告诉你的?”
皇后恨恨道:“没有谁告诉我,是我自己听到的。你别否认,你说过可惜唐文风不是你的儿子这回事。”
乾文帝点头:“是,朕是说过。”
皇后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如果不是我知道你的身体不好,我会怀疑唐文风是你流落在外的子嗣。否则,一个外人,为什么会如此得你青睐。”
“你当朕想吗?”乾文帝失望至极,“朕就两个儿子,一个身体不好,寿数有限,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你让朕怎么办?你倒是说说,你让朕怎么做才能让这江山不会易主?”
“让朕猜猜看,是不是恭王告诉你,一旦让他夺得皇位,他会推崔锦做皇帝,而他自己则做摄政王?”
皇后紧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但和她相伴多年,乾文帝已经从她的反应中知道自己猜对了。
“蠢妇!”
恭亲王收回看向上方混乱的视线,看着旁边满脸笑意的顺王:“是你动的手脚?你让人添油加醋把皇帝看重唐文风的事故意说给皇后听见的?”
顺王笑呵呵的:“还是二哥了解我。”他哼了哼,“既然要闹,自然要闹大一点,这样才热闹,才好玩。难得来京城一趟,若是太过无趣,岂不可惜。”
恭亲王扯了下嘴角,眼神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