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淮所谓的开小灶也不过是为了让山本武在比试开始的阶段有个喘息的机会,想要真正逼出山本武的潜力,仅是面对无法发挥全部实力的时淮还不够。
只有沐浴真实的杀意,才能激发他作为杀手的潜能。
时雨苍燕流是最强的剑道流派,这一点时淮并不否认。
但它现在并不完全属于山本武。
时淮懒散地倚着哥拉·莫斯卡的臂膀,脊背却挺得笔直。
我想见识的,一直都是属于你的最强流派。
晨雾般蒙昧的眼底似乎有暗光浮动,像在期盼着能有一缕穿透雾霭的晨曦。
在与斯库瓦罗交手的过程中,山本武总能回想起时淮的目光,那神情与期待和他正面交锋的斯库瓦罗很像,却又有着微妙的不同。
真是的,想让他做什么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时淮这一点简直跟狱寺一模一样。
一直被压着打,山本武心中也升起一股气,左手持剑朝斯库瓦罗扫了过去。
斯库瓦罗早已摸清山本武的攻击路数,直接出剑格挡。
然而,剑身上并没有传来碰撞的实感。
时雨金时自左手掉落,在空中划过流畅的弧度,最终落于右手。
斯库瓦罗已经来不及改变格挡的方向,只能任由山本武一刀斩向自己的胸口,扑通一声掉落水中。
“呐。”山本武看向镜头的方向,“这样算合格了吗?”
五月雨,时雨苍燕流攻式第五试,将刀剑于两手之间灵活切换,从而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但同时也容易因操作失误而被敌人抓住空挡,一击致命。
自山本武学会这一招以来,每一次脱手都脱得恰到好处,仿佛天生就知道如何避免暴露自己的弱点。
时淮看了眼龟缩在角落的两位切尔贝罗机关,五号默默抢过四号手中的遥控器,开放了摄像头上自带的语音权限。
只听冰冷的摄像头中传来了短短两个字:“差劲。”
与此同时,震耳欲聋的吼声贯穿了山本武的耳朵。
“喂!!!!!!!”
斯库瓦罗自水中跳出,身上完全看不出被砍中的模样。
他满脸戏谑地看着山本武:“被驳回了,真没用。”
“你也一样,斯库。”
听到时淮漫不经心的嘲讽,斯库瓦罗竟没像之前一样扯开喉咙将自己的怒火公之于众,反而把危险的视线落在对面。
夹杂着血腥气息的杀意毫无保留地笼罩在山本武身上,让他脸上的笑容也不自觉出现一丝卡顿。
“手下败将没资格对我评头论足。”
虽说言语依旧傲慢的不可一世,但斯库瓦罗看着山本武的眼神中完全没了小瞧和戏谑。
“我可不会像路斯利亚一样。”
时淮嘴角微微上扬:“那就好。”
看到这样的一幕,迪诺忍不住皱起眉头。
“怎么了,迪诺?”沢田纲吉奇怪转头。
迪诺脸上的表情太过复杂,以至于沢田纲吉一时间猜不出他的想法。
“没什么。”迪诺摇摇头,“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沢田纲吉比他更疑惑:“你不是也说时淮差点被那个人……”
“差点被斯库瓦罗杀掉。”迪诺坦然地接上了沢田纲吉的话。
斯库瓦罗经历了为期两日的决斗后成功斩杀了前任瓦利亚首领——剑帝杜尔。
在那之后,斯库瓦罗静心休养了一段时间。
只是令人没想到的是,斯库瓦罗不仅将瓦利亚新任首领的位置拱手相让,还转头又挑战了当时负责照顾xANxUS起居的比尔泽布。
没有人知道那场对决从何时开始,只是当有人发现时,两人的对决就已接近结束。
迪诺至今还记得自己在林中看到其中一人被抹了脖子的时候场面有多么惊悚,两人仿佛是从血泊里滚出来的,他甚至一度以为当时的比尔泽布已经死去。
也正因为这些事是他亲口告诉沢田纲吉等人的,所以他才会感到奇怪。
“阿纲,如果让你用一个词来形容斯库瓦罗,你会用什么?”
沢田纲吉不假思索:“傲慢。”
他还记得斯库瓦罗抬着下巴的模样,总是趾高气昂地说着解决他们只需要三秒。
虽说他确实有实力说出这种话,但那种从骨子里释放出来的傲气却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对,就是傲慢。”迪诺看着投影中逐渐沉静下来的斯库瓦罗,“如果是形容现在的他呢?”
听到这话,沢田纲吉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了。
斯库瓦罗似乎因为时淮的那一句话而动真格的了。
只是败者一句微不足道的嘲讽,就让他收起了傲慢与轻视,用全部的实力来对付一个之前不屑一顾的初中生。
“这样看来,斯库瓦罗也要违背约定了。”
玛蒙看在钱的份上好心提醒时淮了一句,不料却被时淮抓过来当起了捏捏乐。
“没关系,我改主意了。”他好奇戳了戳玛蒙脸上的倒三角印记,“你们想杀就杀。”
时淮说这番话时摄像头的语音并没有关闭,漠不关心的话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斯库瓦罗和山本武的耳朵里,然后顺着投影二次播放在观众席的上空。
斯库瓦罗一边进攻一边咧开嘴角:“看来这些新宠物也没能讨到你的欢心。”
高兴的时候就留在身边逗一逗,不高兴了连他们的生死都可以当做玩笑。
斯库瓦罗扫了一眼摄像头,狠狠挥出一剑:“为什么你这种恶心的垃圾不死干净点!”
刀剑碰撞的声音格外刺耳,斯库瓦罗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神色冰冷的人。
“抱歉,能把这句话收回去吗?”
山本武凌厉的眼神只出现了短短一瞬,他笑着挑开斯库瓦罗的剑刃,不好意思道:“有些话就连我听了也会生气的。”
“啧,又一个脑子一根筋的蠢货。”
话是这么说,斯库瓦罗还是被山本武刚才流露出的压迫感提起了兴趣。
“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拿剑的小子。”
斯库瓦罗的攻势越发咄咄逼人,山本武无奈只能后退,再次用剑气带动水流在两人之间掀起一道水幕。
怎料与此同时,斯库瓦罗也用同样的方式掀起一道水幕。
两人同时失去视野,山本武寻找对方踪影之际,一缕银丝从耳畔飘过,不等他做出反应,左肩就传来一阵剧痛。
水流中掺杂的盐份更是趁机钻入渗血的伤口,剧痛差点让他连握紧剑柄的力气都丧失。
“怎么?疼的说不出话了?”
“最后告诉你一个绝望的坏消息吧。”斯库瓦罗看着他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眼中闪过玩味,“你的招式已经被我看破了。”
“时雨苍燕流,就是我当年毁灭的流派之一。”
这也是为什么他能用出和山本武一样的招式,还能在山本武之前抓住对方的破绽的原因。
听到这句话,山本武瞳孔骤缩,仿佛再也提不起力气般跌坐在被水淹没的地板上。
现在的水流已经上升到二楼淹没小腿的位置,过不了多久,这里也会被造的海水所填满。
“在我击败剑帝之后,我曾寻找过无数剑道强者来试验的大成的剑术。”
说到这里,斯库瓦罗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稍作停顿后又接着摆出无所谓的姿态。
“我听说东洋流传着一种强大的暗杀剑术,于是去挑战了当时使用时雨苍燕流的三名弟子,结果所谓的完美无缺也只不过是古典剑术的分支,他们的招式全都被我看破、击溃。”
从一开始,山本武的剑术在他眼中就是透明的。
如果不是时淮那一嘴,他或许还愿意看看眼前的小鬼能做到哪一步。
但现在,他忽然没了继续玩下去的欲望。
磅礴的剑刃夹杂着杀意,直冲山本武而去,在山本武狼狈闪开的瞬间,水花挑起的石子巧妙地砸中山本武的眼睛。
斯库瓦罗的剑术似乎完美地把张狂和阴险融合在一起。
借着斯库瓦罗冲过来的劲头,山本武再次实战五月雨,想把人逼退。
早已看透他意图的斯库瓦罗反手一斩,平平无奇的剑刃下蕴含着极强的暗劲,震得山本武左手一麻。
山本武惊觉这股暗劲似乎还在顺着手腕向上,一路蔓延至手肘,于是右手毫不犹豫的一拳打在自己胳膊上。
恢复行动力后,山本武立刻后跳,退出了斯库瓦罗的攻击范围。
看似解决了困境,但那股暗劲带来的麻痹过后,深入骨髓的疼痛随之而来,左臂的骨头仿佛被人碾碎,彻底断绝了他使用五月雨的可能。
这就是斯库瓦罗大成的剑招之一——鲛冲击。
将力道化作暗劲,麻痹破坏对手的神经,山本武能在瞬间察觉并通过痛击手肘的方式来解除僵直,连斯库瓦罗都忍不住想夸他一下。
不过他并没有停下,而是乘胜追击打算结束战斗。
山本武找了个障碍物躲起来,对着疼痛的左手吹了两口气,似乎这样能让他好受一些。
可惜战场的面积就那么大,他很快就被斯库瓦罗找到,身上也被剑气割开一道又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这样就算斯库瓦罗不取他的性命,他也会在一段时间过后失血而亡。
鲛之牙。
像是被尖牙撕咬过的细密的伤口,也曾在比尔泽布的身上出现过,唯一的不同就是少了脖子上致命的一道。
似曾相识的场景似乎想表达些什么,可惜在场的没几个能意会。
“唔姆?”
脸上揉搓的力道忽然消失,玛蒙不由自主地抬起脑袋:“早知如此,干嘛还要他动真格的?”
时淮笑眯眯地掐着他的脸:“我什么时候劝他动真格的了?”
他只是看不得兔子迎风招展的样子罢了。
谁要接受那些莫名其妙的道谢。
“真是恶俗。”
稚嫩的嗓音不知是在感慨时淮,还是在吐槽拿别人泄愤的斯库瓦罗。
时淮对他全当没听见他的话,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就不能直接跳到结局吗?”
比起眼前的比赛,他更好奇那个躲在切尔贝罗身后的家伙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还有那群同样意图不明的复仇者。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同一波势力呢?如果不是的话,他不介意当一场烂剧的女主角。
你们可一定要打死人呀。
时淮恶趣味地眯起眼睛。
在此之前,其他人也要变强一点才行,他演的又不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你一定不会放着我不管的吧?毕竟是你的人义无反顾地把我拉回来的。
你宠爱的杀手、你珍视的儿子、你选择的继承人。
他们都在拉着我。
时淮举止轻柔地摸了摸哥拉·莫斯卡的面罩,语气中带着诡异的愉悦:“我回来了。”
哥拉·莫斯卡泛着红光的电子眼微微闪烁,到底没像之前一样回应时淮的话语,仿佛这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反倒是一旁闭目养神的xANxUS忽然睁开双眼:“比尔泽布?”
“嗯?”
“别让我失望。”
“好~”
两人的对话并没有避讳着他人,这让对面听了个正着的沢田纲吉心情格外复杂。
时淮总会在沢田纲吉以为他已经站在自己这边时忽然反复横跳。
上一刻还在为蓝波受伤而大发雷霆,下一刻就能轻飘飘的说出“杀了也无所谓”这种话。
生命在他眼里,似乎与游戏用的筹码无异。
奇怪的是,沢田纲吉无法对时淮的这些举动产生愤怒或者失望的情绪,甚至下意识想地放任时淮为所欲为。
难道他也开始漠视他人的生命了吗?
眼看自家学生又开始怀疑人生,里包恩毫不犹豫地赏了他一锤子。
“就时淮那张嘴,与其在意他说了什么,不如想想他做过什么。”
别扭的人永远不会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跟着他们话语走的人全都是蠢货。
不是里包恩没有能力看到时淮的想法,而是时淮表面和内心都是真假掺半,连时淮自己都分不清。
时淮深知自身存在的矛盾,却从不尝试将其修正,反而放任其发酵,加以利用,最终成为伤人伤己的尖刺。
它不会主动伤害任何一个人,但任何想触及这根尖刺的人,都要做好被吞噬殆尽的准备。
如果说世上还有人能轻而易举地拔出这根刺,那个人毫无疑问是彭格列。
“不用怀疑你的直觉。”
既然潜意识想要放任时淮为所欲为,那就代表着时淮的所作所为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
包容,而非驱逐。
注定了彭格列不会被尖刺所扎伤。
“直觉……”沢田纲吉若有所思。
如果抛去语言只看行为,时淮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曾避讳,而他则是选择放任。
也许对于时淮来说,不避讳就代表有交互的意愿,而自己的直觉跳过了交流的步骤,直接接受了时淮的所有请求,最终表现为放任。
那样不管时淮想做什么他都会欣然接受,甚至会主动伸出援手。
他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时淮需要他们的帮助。
沢田纲吉眉间舒展,语气中带着些无奈:“这样交流很累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