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九是“天日”,雨生村幸存的人们大清早就开始准备着一会要举行的祭天活动,大家拿出了所有能拿出来的东西,希望能得到玉皇大帝的保佑,希望新的一年能风调雨顺,平安顺遂。
趁着大家没注意,空安大师带着青云岫兄弟俩悄悄离开了,只是以往三人行的队伍,此时多了个小拖油瓶,多了一只通体乌黑的大公鸡,还缀了一个小尾巴。
“师父,咱们就这么走了,真的没有问题吗?不需要跟大家告个别吗?”
“生命本身就是一种奇妙的东西,人之于世界,来得毫无准备,走得匆匆忙忙。”
“这跟告别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人生,就是不断遇见,又不断分别的过程。该来的挡不住,该走的留不住,与其大张旗鼓的告别,倒不如无声离开干净利落,你们啊,总会习惯的。”
“好吧。”
前面几人走得不急不慢,徐落落杵着两根木棍努力的跟上他们的脚步。
她之前被压伤了一条腿,养了几天伤好了一些,但腿依旧不能太吃力,徐落落杵着木棍的手都被磨破了皮,可即便如此,也阻挡不了她要跟着青云岫几人一起离开的决心。
“哥,师父,那个小姑娘怎么一直跟着咱们走啊?”
走在前头的青云岫回头一看,那杵着棍的小姑娘正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看那架势,还真有种要跟上他们、赖定他们的感觉。
“师父,这事你怎么看?”
“我不看。”
“可是……”
“怎么,你觉得不忍心了?”
青云岫摇摇头,开口道:“也没有什么忍心不忍心的,我就是突然想起来我妹妹说过的一句话。”
“什么话?”
“出发前,妹妹再三叮嘱我,说让我出门在外的时候,一定要多和名叫落落的人交朋友。”
“哦?这是为何?”
“妹妹说,落落大方。”
空安大师闻言,眉头一挑,他上上下下打量的一遍青云岫,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杵着棍的小姑娘,欲言又止。
“师父,你那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听你的意思,你是想跟后面那小姑娘交个朋友?”
不等青云岫回答,青云霁率先说道:“二哥,虽然妹妹说的话很有道理,但是吧,跟在咱们后面这个落落姑娘怕是大方不起来啊,毕竟刚遭遇的地动,家破人亡了都。”
青云岫赞同的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看见空安大师那不甚赞同的眼神,青云岫处漏为自己辩解:“不是,我的意思是大方不大方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是来游学的,又不是来交朋友的,所以,咱们走快点吧。”
“刚才还要和人家交朋友,现在就说着快点走,是怕人家赖上你?”
“师父说的什么话,我只是怕耽误了咱们的行程,再说了,师父乃出家之人,身边带着一个年轻女子不合适吧,不知道的还以为师父破了戒了。”
空安大师轻轻哂笑,这小子看着浓眉大眼的,没想到也是这般的巧舌如簧,真是看走眼了。
夜幕降临,青云岫一行人还在山路上摸黑前行,他们已经走了一整天,身心俱疲。
“快看,前面有灯火,那里肯定是一个村落,我们去借宿一宿吧。”
“走吧。”
几人来到小屋前,青云霁走上前敲了敲门,没过多久,门被缓缓打开,一位老者端着油灯出现在门口。
“几位是?”
“老人家,我们是游学的学子,今日刚好路过此地,奈何天色已晚,不便赶路,想在此借宿一晚,不知可否方便?”
那老者端着油灯凑近了些,大致观察了一下几人,见他们长相端庄,尤其其中一人面容慈祥、眼神温和,身上还有几分佛气,便放下了心,往后退了两步请他们进去。
“进屋吧。”
“谢谢老人家。”
几人跟着老者走到屋中,屋子不大,但收拾得非常整洁,屋中的火塘边还有一个老太太以及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青云岫几人赶紧上前见礼。
简单的寒暄过后,得知青云岫几人还没有吃饭,老者吩咐老太太去准备了一些简单的饭食,还为他们烧了热水,一杯热水下肚,几人身上的寒气总算消散了些。
饭后,青云岫等人与老人一家人围坐在炉火旁,聊起了天。
“老人家,咱们这村子是叫什么村?”
“咱们这啊,是叫桥头村,还好你们是今日才从这经过,要是再早上几天,说不定就遇上地动了,唉!”
“咱们桥头村也遭遇地动了吗?我们一路过来看着村里房屋还算完整,还以为没有遭到波及呢。”
“怎么没被波及呢,不过没有那么严重罢了,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过那雨生村,那地方才是遭了大难的,据说几十户人家连屋子带人都被大地吃了,连渣都没剩下啊,可怜见的。”
“不瞒老人家,我们刚从雨生村来,那村里确实如您所说,情况实在不乐观,好在朝廷已经开始安排赈灾了,想必乡亲们以后的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你们果真是从雨生村过来的?可否跟我说说那里的情况?”
“自是可以。”
青云岫和青云霁兄弟俩你一言我一句的将在雨生村的经过大致说了一下,一直跟着他们的徐落落也主动讲述了一下自己被解救的过程,听到他们再次遭遇地动,还差点被巨石砸中,老人一家惊叹连连,一边敬佩他们敢于迎难而上,一边又感叹他们真是福大命大。
说完援救的事,空安大师又问起桥头村赈灾的事,说到这个,老人家沧桑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他拱着手朝京城的方向拜了又拜,这才开口。
“咱们有福啊,赶上了好时候,当今圣上是个好皇帝,他心里装着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呢,知道咱们受了灾,第一时间就安排人来帮助咱们来了。”
青云霁掏出自己自制的速记本,开口问:“爷爷,能不能详细说说咱们这赈灾事宜啊,我想记下来。”
老人家扶着胡须,连连点头:“行行行,这没问题。”
“首先是这减免徭役赋税,朝廷下令遭地陷死者,二人免徭役租税三年,一人免徭役租税二年,伤者免徭役租税一年,这就可以让我们老百姓有更多的时间修建在地动中损坏的房屋,也有能力应对地动造成的粮食减产等问题。”
青云霁用炭笔快速记录着,一边记一边问:“还有吗?”
“当然有啊,除了减免徭役赋税,朝廷还给我们受灾村民补助了银两,家中有被核实在地动中遇难的,凡年纪在七岁以上,每人给两贯钱,两贯钱对有钱人并不算什么,但是对我们这样的庄稼人,省着点花也够一家人花用很久了。”
听到这,青云岫想起自进屋以来,自己只看见一家老小,却没见到一个青壮年男子,难道说老人家也拿到了那两贯钱?
“爷爷,您,您家这......”
老人家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他摆摆手,解释道:“我们家并没有得到朝廷的救灾银两,这也是一件好事,说明我们一家子都好端端的,没有在地动中丢了性命。”
“那您家中的儿子是出远门了?”
“我有两个闺女嫁到隔壁村子了,不知道那边什么情况,我们老两口放心不下,这不叫他前去看看,要是出事了有帮得上的还能帮一帮,要是没事我们也就放心了。”
“原来如此。”
“说到今年这赈灾啊,确实解了大家的燃眉之急啊,像我们家这样的,也因为大孙子受了些伤被免了一年徭役赋税,说句对不起大孙子的话,家里这也算因祸得福了。”
“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是啊是啊。”
接下来,青云就和青云霁向老人一家讲述了自己的游学经历,老人家则给他们讲起了这个村庄的故事,大家听得津津有味,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夜深了,青云岫等人在老人家的安排下,纷纷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