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兰看见开门的人居然是依然,哈哈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哎哟!这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了。”
依然笑道:“是啊!无怨无仇也凑不到一起啊?”
刘均看看杨玉兰,又看看依然,看看依然,又看看杨玉兰,眼睛像丢梭子一样,在两人脸上来回逡巡,反反复复地打量了两人好一会儿,犹豫了好半天,到底也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进去,要不要在这里住。
进来这个客舍院落之前,人家寺里已经说了,只有两间客房只住了一人,可以帮忙协调,勉强挤一宿。杨玉兰当时就要寺里给他们协调一间房出来,她要和刘均住在一起。刘均也在一旁帮腔,他们是夫妻,杨玉兰有身孕,需要照顾。他们大概是把寺庙当成是旅馆了。
寺里只好告诉他们,按寺规不能男女同房,即使夫妻也是不行,“那两个小施主是未成年男孩女孩,人家不能住一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杨玉兰进房,一屁股坐到床上,仰身往后一躺,左右脚交替一踢,两只鞋子呼啦一声飞到了房屋中间。然后把臭脚丫子拿出来,一边自己动手揉着捏着,一边嗲声嗲气地说:“均,我脚都走肿了,你还不给我揉揉捏捏?”
随后跟进的刘均把杨玉兰的鞋子捡起来,端端正正的摆在床前,然后果然凑过去,蹲在杨玉兰面前,捧起那双臭脚丫子,轻轻揉着捏着,边揉捏还边用眼角瞟着依然。
依然不动声色,对他们这一副猥琐样子,只是冷冷地看着。
那刘均也许下午真受了些伤,不一会儿就不大支撑得住,动作有些迟缓。杨玉兰用脚往前面一踢,就踢着了刘均的脸。刘均身子往后一仰,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依然冷眼旁观,语含讥讽地说:“哎哟!姐夫!想不到你还是个模范丈夫哈!不过,要酸臭也不要在这里,这是庙里,亵渎了菩萨要遭报应的!”
杨玉兰一听,莫名道:“姐夫?谁是你姐夫?不要在这里乱认亲戚!你要认姐夫,老娘可不认你这个妹子!”
依然不动声色,走过去拉起刘均,拍一拍刘均的肩背说:“姐夫,难道你准备这样一直装下去?装不认识我?”
刘均说:“别闹!依然妹妹,我头还痛着呢!下午摔的还没好呢。”
依然说:“哎哟!姐夫,我差点忘了,你摔了。你没摔着吧?这庙里是菩萨,俗话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菩萨都看着呢!你摔了但没摔死,那肯定是菩萨保佑的!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做太多缺德事,不然,下次菩萨如果生气,你就完了!这菩萨一生起气来,后果嘛,你知道的!”
杨玉兰听了依然的话,不禁打了个寒噤,瞪了依然一眼。又扯了扯刘均衣裳,小声问道:“什么?她还真是你小姨妹?”
刘均只好说:“她是丰嫣然的妹妹!”
“啪!”
刘均话未说完,脸上就挨了一掌,直打得他脑袋嗡嗡嗡乱响。
刘均的脸上立刻出现了四条指印,火辣辣地痛。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众生平等,施主戒嗔戒痴!阿弥陀佛!”小和尚啥办法也没有,只能双手合十,呼唤佛祖大发慈悲,解决危机。
“滚!”
杨玉兰怒火中烧,指着房门喝骂。
小和尚一听,倒退几步。他大概是以为杨玉兰对他发指示了。
依然挑衅地瞟了杨玉兰一眼,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一开始她还以为杨玉兰骂的是她,不过她不会走开让她的。这个房间是她佟依然先住进来,要‘滚’也只能他们自己‘滚’!
房里的三个人,都以为杨玉兰是骂自己。不过要论行动,还是刘均!别看他腿瘸,可是执行起杨玉兰的命令,一点也不含糊。
杨玉兰一个‘滚’字刚刚吐出口,刘均早已经是连滚带爬,‘滚’到了房间门口。
杨玉兰一见,更加生气,又大喝一声“回来”。刘均一激灵,立刻如陀螺一样,一个旋转,顷刻又回到杨玉兰面前。
刘均回到杨玉兰面前,双手下垂,端端正正站好,像个犯错的小学生,正等着师长的教训,也像个特种兵,正等着指挥官的命令。
依然笑道:“姐夫,你太可爱了,想不到你这样听话——可惜舔错了地方!”
杨玉兰说:“你跑啥?往哪跑?难道要把我扔在这里,独自听那些猪叫狗吠?我是叫你‘滚’吗?我又不是说你,枉自阎王拿个榆木疙瘩放你肩膀上面,耳朵是配相用的?人话都听不懂?”
“呵呵,”依然冷笑,“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畜牲能说人话!怎么?你还是说我不成?”她嘴角上扬,挑衅地看向杨玉兰。
“那又怎样!”杨玉兰咄咄逼人。
那小和尚一直没敢走,站在一旁,心情紧张,嘴里不知道已经念了几千几百遍阿弥陀佛了。可是佛祖并未显灵,或者说,佛祖只是冷眼旁观,等着惩罚该被惩罚的那个人。
被这间房的动静惊扰,周围几间房的客人都围了拢来,有的在门外观战,有的进房劝架。
“少说两句吧,小妹妹!”
“让得人,得一半!不必和这种人一般见识!”
旁观者都劝依然,那杨玉兰,不知是没听出大家的话外之音呢,还是根本不在乎人言,只在乎结果,听大家劝依然礼让于她,反而面露得色。
倒是刘均人性未泯,多少还保留了羞耻心,同时也担心杨玉兰和依然她们真的打起来,这是寺庙,到那时就太难堪,也太不好收场了。并且,毕竟房间是人家依然的,这事情有个先来后到的道理,刘均还是懂得的,又是杨玉兰先向人家挑衅,何况依然还是小孩子,而且,他毕竟还是依然的姐夫,再加自己和杨玉兰是婚内出轨,事情闹大了也不好看,从种种方面看,自己和杨玉兰也都是理亏一方,于是赶紧打圆场,说:“依然妹妹,你别误会!别误会!”
“哦?是吗?”依然双臂抱在胸前,口气冷得仿佛马上就会结冰,“是我误会了?那么,那就是你们俩该滚,你们俩要滚了?那好吧,请便!”
刘均扶起杨玉兰,悄声说:“玉兰,别闹了,我们走吧!”
小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要去哪里?庙里真的没有其他房间了!”
看刘均两人出门,其他围观之人也就散了。其中有个别人一开始还准备让出自己房间给杨玉兰这个孕妇的,后来不知何故,并没有人提出来。
原来,这个白云寺的客房数量十分有限,因为天气骤变,没来得及下山的游人香客也不少,早已把客房住满,东方云悠和佟依然住的已经是最后两间了,刘均和杨玉兰到来,已经是一间也没有了。
庙里的知客僧原本不想留宿刘杨二人,但终归想到出家人应当以慈悲为怀,这冰天雪地的,距离最近的寺院也有四五里远,山路难走,黑灯瞎火,其实很不安全,遂决定勉强留下他们。又想到其他房间都是两人以上,只有东方云悠和依然的房间都是只住了一人,所以那知客僧就准备让杨玉兰和依然一起,刘均和东方云悠一起,将就一宿。
那知客僧哪里知道这四个人之间的恩恩怨怨。
刘均两人刚跨出门槛,依然故意说:“哦,差点忘了!我好意提醒你们一下,这山上可是有不少野猪出没,你们可要小心点哦,别让自己成了野猪的美食佳肴。”
说完,砰的一声,把房门关上了。
刘均和杨玉兰对视了一眼,心里有些发毛。他们原本一开始打算去其他寺院借宿,可是实在是走不了了,而且,他们刚才上山的时候,确实听到山林里有些奇怪的声音,难道,这真的有野猪?
要是依然不在他们出门时补上一刀,也许他们就真走了,那么就没有了后面的故事了。偏是依然小好心性,得理不饶人,这又激发了杨玉兰的斗志。
“要不……我们还是就在这里住下吧?她一个小孩子,你用得着和她较真吗?你看看这天气,你看看这山路,你确定你能走到最近的云隐寺?”他们往外走的时候,刘均怯怯地说道。
“哼!哼哼!”杨玉兰冷笑,“谁说我要走的?”
杨玉兰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拉着刘均就去佛堂。
在这样的天气里,佛堂也是冷冷清清,只有三两个小和尚在那儿打盹。
杨玉兰跨进佛堂门槛,就一膝盖跪在蒲团上,向佛祖叩头祷告。那打盹的小和尚一见,赶紧敲响了钟声。
那铜钟仿佛也被冻住了一样,声音沉闷压抑,在寂静的夜空中,伴着风雪回荡在群峰之中。
杨玉兰嘴唇轻轻蠕动,口中念念有词,仿佛是在祷告。
过了一会儿,杨玉兰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玉兰!玉兰!你怎么了?醒醒!……”
刘均一边大声呼叫,一边抱起杨玉兰。
那敲钟的小和尚立刻扔了钟锤,过来瞧看,嘴里不断地念着阿弥陀佛。
刘均满脸都是焦急,对那小和尚说:“小师父,求你行行好,我妻子有身孕,她需要休息!求你帮忙安排一间客舍让她休息会儿好吗?”
小和尚尚未答话,住持和知客僧已然来到。
知客僧一看二人,这不是之前那两个匆匆投宿的客人吗?明明已经安排他们住下了,现在怎么又要客房?
因为刘均两人曾提出要在庙里夫妻同房的奇葩要求,所以知客僧颇有印象。
当时帮忙安排住宿的小和尚也来了,附在师父耳边说了原委。知客僧没法,只好去东方云悠的房间。
原来,东方云悠早已经睡得香梦沉酣,人事不知了。依然和杨玉兰二人在那里吵了那么久,东方云悠之所以没有过来,并不是他不来声援依然,而是已经睡着了。也是因为白天太过劳累,他一贯过于娇气的缘故。
知客僧让小和尚叫醒云悠,让他让出房间,给杨玉兰住进去。东方云悠好说话,又已经睡了一觉,就起床了,把行李拿到依然房间里,自己去佛堂阅读经书,等待天亮。
刘均以照顾杨玉兰为由,请求在那间听雨阁中坐着休息,寺庙方面也同意了。
折腾了半天,倒弄得东方云悠没有地方住了,依然心里恨死了。
东方云悠就去听那个知客僧的小徒弟和尚念经。那小和尚也累了,二人就聊起天来。
小和尚说,自己是个孤儿,父母早已死了,原本到处流浪,是个小乞丐。后来是庙里的师父把自己捡回来,就帮着庙里干干扫地挑水等杂活。
东方云悠问他,是否准备在这庙里待一辈子,不觉得寂寞吗?
那小和尚苦笑笑,说:“阿弥陀佛!小僧法名戒痴,师父为我取这样一个法名,就是要我少点痴心妄想,安静修炼自己。尘世烦恼多多,佛门正有清净,阿弥陀佛!”
后来东方云悠实在熬不住,就起身去找依然。
依然睡意朦胧,忽听又有人敲门。心想莫非那杨玉兰又折身回来聒噪?正不情愿开门,却听东方云悠在门外喊她:“佟依然!佟依然!”
依然吃了一惊,心中疑惑,这个东方云悠半夜三更的来找自己干什么?
不过,她还是起床开了门。
东方云悠见门一开,立刻挤了进来,搓着手说:“好冷!外面真的太冷了!”
依然笑说:“哎哟!雷锋叔叔来了!”
东方云悠知依然是在嘲笑他,只好亮一亮手腕,说:“你看!已经四点过了,就快要天亮了,我们聊会儿天,等会儿天一亮我们就下山回去,还不知道我家里,我爸爸妈妈他们急成啥样了!”
依然想想也是。
东方云悠想起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她好半天了,于是问道:“他们,就是我们今天在半山腰碰见的那两个人,你不是说,那男人是你姐夫?那么,那女的,不就是你姐姐吗?是亲姐,还是表姐?你们有矛盾吗?”
依然这才把姐姐和刘均的事情告诉东方云悠。
当依然讲完姐姐的故事,天已经亮了。
两人就动身下山。
他们离开的时候,从杨刘二人门前经过,东方云悠就把一张纸条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雪已经停了,晨光熹微,映照着皑皑白雪,山顶显得格外明亮。
其他一些起得早的客人,也已经陆陆续续下山,路上行人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山路被积雪覆盖,石级上的积雪正在慢慢融化。雪水沿着道路往下流淌,道路湿滑难行。
到了前一天竹树断裂遮挡道路那儿,有一些山民正在那里努力清除障碍。
下山的人们就主动加入,反正这障碍不清除也走不了。
于是加快了速度,不久,道路通了。
二人来到那户农家,去寻回自己的车子。
俗话说,冤家路窄。他们居然发现,刘均的车子也在那里。原来,依然拜访姐姐那天,刘均也是骑车回家,依然看见过他的车子,所以认得。
这时候,依然见了刘均的车子,就像见了刘均本人一样!想到昨天晚上他们欺负自己,玩弄诡计,骗了东方云悠的房间,依然简直义愤填膺!一气之下,依然就捡起一块尖利的石子,放到刘均的车胎下,把那个车胎扎破了。
依然和东方云悠回到城里,各自回家。
东方云悠回到自己家里,这才知道家里已经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