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全场一声惊呼!
丰沛然自己也摔倒在地。
那个孩子在地上滑行了好远,滑到依然身后几米的地方,停住了。
依然那时已经在第一的位置了,她知道她身后就是丰沛然!前面,终点线已经在向她招手了!她耳朵里还充斥着震耳欲聋的“缪依然加油”的呐喊,同时也听到了大家的那一声惊呼!
在这关键时刻,缪依然没有冲向终点线,只见她一个转身,弯腰把那孩子抱起来!
那孩子这才哇哇大哭出声!
缪依然急忙低头哄他!
那时候,那个第三名的运动员就冲过去了!接着是丰沛然!
丰沛然撞倒了男孩,看也没看,停也没停,立刻爬起来继续冲刺!
“能哭就没有大问题!”
“能哭就没有大问题!”
跑道外面的人大声说。
“缪依然,快比赛啊!”
依然这才把孩子递给一个在跑道外面伸手的人,自己立刻撒开腿,追赶前面的人。
那时候,别人已经用自己火热的胸膛,拥抱了终点线!
最后,那名后来冲上来的学生取得了第一名,争得了冠军。丰沛然第二,依然最后只得了个第三名!
有的读者可能会奇怪,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首先,那时候学校举办体育比赛,并不是去什么体育场馆,一般就在某个条件好一些的学校的操场上。龙江一中的运动场就是龙江市所有学校中最好的。
运动场的布局是这样的:中心是篮球场,网球场等,外围是环形跑道。那个年代的条件还是有很大局限的,就算是最好的龙江一中,环形跑道才200米。比赛时,运动员在环形跑道跑,观众在跑道两边观看,服务,鼓劲,加油,起哄,啥情况都有,场面比较混乱。有些班级的拉拉队还要跟着运动员跑来跑去,场面那是十分的混乱。
其次,因为是第一届,举办方也没有经验,安全措施啊,秩序维持啊,各方面都有许多不到位之处。
被撞倒的那孩子是学校一位教职工的儿子。那位教职工抱着儿子在跑道旁边观看。突然想上厕所,就叫旁边的同学帮忙看着孩子,心想自己上一下厕所用不了多长时间,一会儿就能回来。三千米决赛的最后关头可是大菜,那是太精彩了,那同学过分关注比赛,一时分神,没看住孩子,那孩子没看见爸爸了,就跑出去找爸爸,因此险些酿成大祸。
孩子被送到医院检查了,万幸并无大碍,只是些皮外伤,应该是在地上滑行时擦伤的。
好在孩子既没事,丰沛然也没受伤。唯有依然唾手可得得的冠军奖牌,就这样失之交臂了。
龙江一中的学生顿足狂呼,群情激愤,把矛头指向丰沛然,说她就是故意的,那么大个孩子在那儿会看不到吗?稍微绕一下就避开了,为什么要直接冲过去!
也有人指责那个孩子的父亲,为什么不看好自己的孩子!
结果已出,依然倒没什么,好像也忘了要买豆腐脑撞死自己的誓言,老师同学也没有人怪她。就算出了这点意外,龙江一中问问拿走了团体第一名!
只有东方云悠和他那些部下不服,跑去找组委会,说这个比赛结果不公平!
组委会表示,比赛已经结束,结果无法更改。
东方云悠说:“我有办法解决,而且还有好几个。”
组委会主席看这小子有些意思,就表示愿意听听他的高见。
东方云悠说:“一、女子三千米重新比一次,做好各种防范措施,坚决防止“干扰”,确保绝对公平;二、让运动员回到出事时各自的位置,最后一段重跑;三、以出事时各自所在位置判名次……”
他内心巴不得以后两种方案,那样依然就稳拿第一!
主席一边听他说话,一边不断点头,见他没声音了,不说“四”,就微笑地问他:“四呢?”
东方云悠说:“没有四,就是这三条能确保公平!”
其他学生也帮腔:对!对!就是!就是!
那主席说:“我也说三条,权作对你建议的答复。第一、你说的第一点很有道理。比赛前确实要做好各种防范措施,今后我们一定改进工作。谢谢你的热心。第二嘛,就是这个比赛不能重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过比赛结果不算,重来的先例。你想啊,同学,如果开了这个先例,那么今后在比赛中,某个运动员说,哎呀我是因为什么什么受了影响,使我没发挥出来,这个结果不能算,要重新比过,那我们是不是要接受重来呢?不接受也是不公平啊!你想过那样的后果没?如果多来几个有特殊原因的运动员,那就要不断重来?这比赛就没法结束了!第三,第二条和第三条也不可取。因为以出事点为终点本身就不可能,终点线是神圣的,只有撞到终点线才算比赛结束。我举个例子,如果一二名都过了终点线,第三名在距离终点线的地方停止了,不跑了,这个第三名算不算?再有,你说的最后一段重新比也是不可能的,因为还没听说过正在比赛可以按暂停键的!国际比赛规则中都没有这一条,那我们开这个先例,岂不成了笑话?”
东方云悠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可是,这个不一样!缪依然同学是为了救人,不是其他私事!难道不应该发扬舍己为人的风格吗?”
主席说:“该啊!缪啥来着——依然同学已经发扬了啊!她舍了自己的荣誉,救了人啊!不过,你这位同学好像不同意她舍己救人,啧啧啧,你这就不对了哦。”
主席摸了一下东方云悠的头发,让他们走了。
回来后,大家也只能接受现实,虽然他们心里仍然愤愤不平。
闭幕式上,主席充满激情地表扬了缪依然舍己救人的高风亮节,夸她真实做到了“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奥林匹克精神,并对某些运动员同学过分看重名次的行为进行了规劝和勉励。
这件事反倒让依然成了名人,龙江一中和丰沛然也跟着火了一把。
缪依然和龙江一中火得理所当然,缪依然心地善良,品德高尚,教育局要求各学校今后要改变教育思想,以德育为首,龙江一中教育出了这样的德才兼备的人,理所应当成为各学校的榜样。
至于丰沛然,她就是出黑名了。尽管拿了个亚军,龙江师范也并没有觉得脸上有光。
运动会风波很快过去,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缪依然再次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
按理高三的东方云悠应该更加紧张,没有时间玩耍的。他现在终于接受了父亲的建议,决定报考医学专业,他知道医学专业不是那么好考的,录取分数线比其他专业都高。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不服输的东方云悠才决定挑战医学专业。
又一个周末到了,东方云悠放学回家,姐姐说今天他们家的邮箱中有一封他的信。那个时候通讯还不发达,手机这些根本没有,座机电话也只有单位才用,人们通讯一般都靠信件。城里人好一点的,顶多就是家门口钉一个邮箱,自己家和邮递员各掌管一把钥匙。邮递员把送来的信件锁进邮箱,取走需要投寄的。主人呢,每天晚上开箱取出收到的信件,再把需要寄走的信件投进去,等邮递员自己明天来取走。
东方云飞今晚开箱,发现有一封信是弟弟云悠的,信封上中间大大地写着“东方云悠亲启”六个字,既没有收信人地址,也没有寄信人地址,只在寄信人地址那里,写着“内详”二字。
东方云飞笑了:好家伙!这小子恋爱了!
东方云飞把信给弟弟,那眼神分明在说:到底是谁,入了你法眼?是那个佟依然吗?你最好给我来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哦。
东方云悠正在写作业呢,姐姐把一封信丢到他书桌上,他忍不住看了一眼。
咦?这是谁啊?还玩什么“内详”!那些年,一般恋爱中的人,写信都是不写地址姓名的,信封上只写“内详”,表示两个人的秘密,彼此都清楚,心照不宣,或者那种第一次写给心上人的情书,暂时还需要对外人保密,具体情况只在信里面说,所以叫内详。
东方云悠看着内详二字,心里一乐,差点笑出声来。心想想不到依然这样落俗套,还给他玩“内详”,偷偷看了姐姐一眼,自己把玩着信封,并不拆开。
信封上那张邮票倒有些意思,是当年的纪念邮票。
其实东方云飞看到“内详”二字,也猜是佟依然,因为弟弟除了跟那个女生走得近,还没听说他和其他女生来往。
就算是佟依然,也好久没来了。
东方云飞还叫她佟依然,那是东方云飞根本不知道依然后面的事,也不知道她已经叫缪依然了。
见弟弟扭捏不安,东方云飞笑一笑,心说“小样儿”,就转身出去了。
等姐姐出去了,东方云悠才迅速拆信。他抽出信笺,展开一看,上面还是没有署名,原来是一封“匿名情书”。
粉红色的信笺上写着:“明天上午,我在渔湾码头等你,你来不来?不见不散!即日”
东方云悠看字迹娟秀,很像依然的字体,就认定了信是依然写的。
十几岁学生的字体都不成熟,东方云悠也有几年没怎么看到依然写字了,不熟悉其字体也在情理之中。
反正,东方云悠认定这封信是依然所写了,怀着甜蜜的心情,欣然赴约。
东方云悠来到渔湾码头,却没有看到依然的身影。只看见河滩上到处都是人。找卵石,逮鱼虾,抠螃蟹,各得其乐。也有些人就是纯粹在踩水玩。天气转暖,又是周末,工作了一天的人们,都出来休闲了。
他四处张望,心中充满了疑惑。
“难道这丫头片子耍我?”东方云悠想。
东方云悠就一路找过去,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带柳树林里。那里已经距离那些休闲的人群比较远了。
“嘻嘻!”
东方云悠听到一声轻笑。
他循着声音过去,远远看到一个年轻女孩倚在一株大柳树上。
洁白的连衣长裙,裙裾被春风撩起,使她看起来飘飘欲仙。
柳丝随风飘拂,忽聚忽散,聚散两依依。地上还散落着一些野花,星星点点。柳丝空隙处的天空瓦蓝瓦蓝,天空下的远山和江水如梦如雾。
女孩头上还戴着一顶粉黄色的草帽,草帽下的漆黑发丝也随风飘动着。
总之,这一幅画面色彩靓丽和谐,远近相衬,动静得宜,简直太唯美了!
东方云悠觉得,有一只小兔子,在他心里乱跳乱撞,使他无法平复,在心里赞叹一声,连忙飞奔过去。
走近了,他这才发现,其实那个女孩并不是依然,而是——丰沛然!
东方云悠顿感失望,说:“你在这里?”
丰沛然说:“是啊!是我!”
东方云悠说:“你有没有看见——别人?”
丰沛然说:“有啊!看见了!”
东方云悠东张西望,问道:“在哪?”
丰沛然下巴一抬,指一指远处的河滩,说:“哟!那边!河滩上!你要找的是他们吗?”
东方顺着丰沛然的示意看过去,他明白,那里没有他要找的人,因为他刚从那边过来。
“不是!我不找他们!你,”东方云悠鼓起勇气,“你看见你姐没有?缪依然,她在哪儿?你知道不?”
丰沛然有些不快,说:“不知道!”
东方云悠沮丧地说:“奇怪!她哄我吗?明明说要来的,明明说的就是这里!”
丰沛然说:“你说啥?谁说要来?我姐要来吗?”
她心里把依然骂了几十遍。心想自己跑这么远,找到个这么好的地方,本想和东方云悠单独玩一天,也被她缪依然搅黄了。她什么时候不约,什么地方不找,怎么偏偏和自己一样,也挑今天,也挑这里,这不是自己命中的克星吗?
丰沛然说:“哦,原来你是来见我姐的,我还以为你是来见我的呢?”
东方云悠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这儿!对不起!”
“不知道?你说不知道我在这里?你没收到我的信吗?”
“信?”
“是啊!”丰沛然说,“我早想给你写信,又怕……又怕影响你学习!因为你不是快要毕业参加高考了吗?我也要毕业了耶!我想,你就算是学习再紧张,你也应该休闲休闲,换换脑筋,放松一下。老师不是说过,一张一弛,才是文武之道,我陪你玩半天,你放松放松,说不定明天学习效果更好!想不到你还约了我姐!我姐来了没?她几时到?我们三个就放松一天!”
东方云悠这才知道那封“内详”信是丰沛然写的,心想“你不明不白,害我白跑一趟”。
但面子上不好那么说,就给丰沛然说:“没有约你姐,你姐不会来。”
丰沛然立刻高兴地说:“那,就我们两个,今天就在这附近玩一天!不影响你学习吧?如果影响,搞得你将来考大学不理想,那就不划算,那就——算了!”
东方云悠也很久没出来玩了,也想放松放松,于是豪气地说:“影响啥哟!你说的,一张一弛,其备不忒。玩一天就玩一天!”
丰沛然还带了许多吃食,他们就在河滩上游玩,找了些晶莹剔透又别致的卵石,还抓到一只大螃蟹,用野草结绳系着,牵着,让螃蟹四处爬,又脱离不了他们的羁绊,溜螃蟹玩呢。
后来玩累了,肚子也饿了,就拿出丰沛然早已备好的塑料布,摊开铺在地上,两人吃了一顿野餐。
野餐后又聊了会儿天,聊了些毕业后的打算,理想之类,下午三四点钟,因为两人都需要返校,就回去了。
因为高三最后一学期了,为了有更多学习时间,东方云悠读的是住校。下午回到学校,在校门口碰到依然,东方云悠就有些愧疚。
但他还是走上前去,和依然打了招呼。
“嗨,依然,你在这里啊。”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
“哦,是你啊,东方云悠。”
依然的表情很平静。
不知怎么回事,东方云悠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