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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无法清偿的孽债 > 第71章 古宅探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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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过后,东方云悠报告父母,自我感觉良好,龙江医学院绝对没问题,父母一高兴,批准他去龙凤湖玩。

东方明珠一家都知道了缪依然的事情。对于佟依然变身缪依然这一点,他们表示理解。当初,他们对佟依然的印象原本不错,就觉得她是个努力上进,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东方云飞认为,缪依然和东方云悠有点意思,对于缪依然来自偏僻农村这一点,云飞并不在乎。她想这是弟弟的事情,那自然应该弟弟做主,何况,她喜欢缪依然,内心倾向于支持他们交往,就算将来弟弟要娶缪依然为妻,她也不会反对的。

作为父亲的东方明珠,他也是喜欢依然的。东方明珠致力于医学研究,以攻克疾病、解除病人痛苦为己任。当初,因为儿子不愿继承他的衣钵学医,让他非常失望。虽然他也想改变儿子对医学专业的看法,但毕竟这是儿子一辈子的职业,如果他自己没有兴趣,即使在自己的压力下勉强学了,也不能做出成就,那就会误了儿子一生。与其去勉强儿子,不如收一个真正喜欢医学的徒弟。而缪依然就是他瞄准的对象。他曾对缪依然说,等依然高中毕业,能考上医学院就不说了,等依然一从医学院毕业,就要把她收入他们医院,亲自带她,要把她培养成名医。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即使依然考不上医学院,他也要直接收她为关门弟子。

让东方明珠更为高兴的是,在缪依然的影响下,东方云悠也立志从医了。这样一来,东方明珠怎么会阻止儿子和依然交往呢。

他恨不得儿子和缪依然直接确立恋爱关系呢。

一听儿子说要跟依然去龙凤湖,他立刻就答应呢,并叮嘱东方云悠一定要去拜访依然的父亲丰云。并让儿子带话给丰云,说有机会一定要去拜访,和丰云好好切磋切磋医学。

一起同行的共有四个人:东方云悠,丰沛然,缪依然和缪冬香。

因为放暑假了,缪冬香也想去看看缪致远一家人,所以就一起回去了。

现在可好了,可以坐车一直到龙凤湖,只需要在龙凤镇转一次车就可以了。龙江市到龙凤湖三百多公里,半天就到了。

他们在龙凤湖停车场下车,丰沛然回龙村六社自己家,缪依然自然是跟着妈妈回缪家大院。她现在已经是缪冬香的女儿了,和丰家就没什么瓜葛了,顶多算是一个亲戚。这放假回家,当然是回自己家。

分手时,丰沛然就邀请小姨妈缪冬香和依然一起去家里玩。

其实丰沛然邀请依然母女是假,邀请东方云悠才是真。

丰沛然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东方云悠了。几次交往下来,她觉得东方云悠正是她愿意一起共度此生的人,恨不得立刻和他建立男女朋友关系。

还有一个月,丰沛然就要毕业了。听学校的意思,他们这些中师生毕业后,都要回到原籍,听候安排工作。

丰沛然有点不太愿意了。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相比回到龙凤湖去当一名小学教师,丰沛然觉得留在龙江市更能实现她的梦想。

丰沛然上中师以后有一个朋友,是比她高一级的中师生。那女孩因为找了龙江二小校长的在部队当兵的儿子为男朋友,那个校长就去龙江师范学校点名要那女孩,那女孩就被分配到了龙江二小,顺利留在了城里,不用回农村去了。这件事让丰沛然颇受启发,她觉得要是自己和东方云悠的恋爱关系确定下来,说不定就不用回龙凤湖去当小学老师了。

曾经,丰沛然还让缪依然带她去求靳临川呢。靳临川不是在教育局工作吗?只要靳临川出面,她的事情就解决了。可是缪依然鬼迷心窍,不愿帮忙,把她丰沛然气了个半死。正因为如此,丰沛然才迫不及待追求东方云悠呢。

可是东方云却表示要去参观缪家大院。

东方云悠说:“我还是先去看看那座神奇的院子吧,要不我过几天再去看你!”

丰沛然很想说,你如果一定要先去缪家大院,那么我陪你去好吗?她很想跟着一起去,但缪冬香并不邀请她。自从考试风波过后,缪冬香和丰家的感情更疏远了。既然小姨妈不邀请,丰沛然也真是不好意思自己主动,于是,她和东方云悠道别了又道别,好像真是一对依依不舍的恋人。又对缪依然托付了又托付,好像照顾东方云悠是她的责任似的。

第二天,缪依然就带东方云悠参观了缪家大院。

说实话,就连缪依然也对这座古建筑充满好奇。

从小,养母缪春香就经常讲缪家大院的种种传说给她和丰家的兄弟姐妹们听。那些骇人听闻的故事让孩子们既好奇又害怕。

不过,缪依然在缪家大院居住的时间有限,又忙于学习,她和母亲居住的,也只是一个偏院,很小很小,只有三四间房屋,布局也很简陋,据说当年是下人们住的。对于真正的缪家大院,依然还没进去过呢。

那时的缪家大院,就像一位被儿女遗弃的老人,在风雨飘摇中遗世独立,孤苦无依,无人问津。

谁要去看看谁就去看看,大门既无锁,小门也虚掩,蛛网密布,尘土飞扬,破败斑驳,冷落萧索。

缪依然和东方云悠决定从大门进去,从后花园出来,这样基本上就可以遍及这座古建筑的整个布局。

来到大门外。远远望去,大门非常破旧,门外的台基歪斜凹陷,石板铺就的地面坑坑洼洼,因为下过雨,地上多有积水,蚊蝇飞舞,臭气熏人。院门外面的青石通道左右两旁,各有一棵大黄桷树,枝干苍老,疙疙瘩瘩,枝叶稀少枯黄,倒是树杈里的寄生植物长得极其茂盛。大门口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大石狮子,也十分破旧,肢体不全。左边的没了脑袋,右边的缺了一腿。

地上满是黄桷树的落叶,有的已经腐烂,有的像是新落上去的,风一吹,在风中飞舞。

依然问东方云悠,对这样的缪家大院还有兴趣吗?东方云悠说有。依然就带东方云悠踏上台阶,来到大门前。

东方云悠立刻被廊柱和墙体上的雕刻吸引住了。虽然破旧,但看得出原先十分精美。东方云悠伫立门前,想象着当日的盛况。主人的金尊玉贵,来客的文采风流;门前的车水马龙,下人的唯唯诺诺,简直如在眼前。

依然去推开大门,两人穿过庭院,来到了正厅。

正厅十分宽敞,里面摆放着一些古老的家具。东方云悠好奇地四处打量着。缪依然就给他介绍缪家的历史。

“你知道吗?这座大院已经有近两百年的历史了,是我们祖上,”她羞涩一笑。

她的笑容忽然让东方云悠觉得她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只听她接着说:“其实是我妈妈的祖先,哦,好像是清朝时候,是哪个皇帝呢?我想一想,好像是乾隆吧,那时候我妈妈的祖先中了进士,皇帝就给他封了一个大官,好像是翰林院编修,主持什么典籍的编纂,具体要我舅舅才知道。那位祖先在外面做了几十年官,修了这座房子。”

东方云悠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你们祖宗是谁了!”

依然吃惊道:“你知道什么?说来听听!”

东方云悠一本正经地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仅靠一个翰林院编修的俸禄,要修这样一个庄园,恐怕不能够吧?乾隆时有一个什么贪官,名字叫啥我一时忘了,好像那个人摔一跤身上跌落的银子,就够一个皇帝喝一壶的。那就是你们祖宗?”

缪依然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好半天,这才终于知道他在开玩笑,忍不住踢他一脚,说:“你胡说什么!那是和珅,是你们东方家的祖宗!”

停了一下,依然又幽幽地说:“不过,缪家虽然比不了和家,我听说,最鼎盛时期,这个龙凤湖都是他们家的私产,倒也不算太差!”

东方云悠“啧啧”称赞,笑说:“我逗你玩呢,你还当真了?哎,依然,你听说过这样一句话没,据说,无论那个姓氏,追溯到祖上,都有出类拔萃的人。”

缪依然说:“是吗?你们东方一姓,有过哪些了不起的大人物?”

东方云悠得意地说:“西汉时候有个东方朔,你听说过吗?”

缪依然正色道:“这个人啊?谁不知道?他可是个坏人!”

东方云悠说:“是吗?他做过哪些坏事呢?”

缪依然说:“他娶了他老婆,生了他儿子,他儿子又生了孙子,这样一直传下来,就有了你这个小坏蛋东方云悠,这还不能说是坏人吗?”

东方云悠被气笑了,跑过去要撕依然的嘴,依然就绕着那些满是灰尘的破旧家具躲,一面大声说“老祖宗救我”。东方云悠笑岔了气,说:“你怎么像王熙凤似的,我又没手握宝剑!”

依然一想,他是把自己比作王熙凤,自比贾琏,就生气道:“呸!你胡说啥子!”

东方云悠也觉得自己造次,况且贾琏追杀王熙凤是因为偷腥出轨,自己可不会!于是不再说话,只这一打岔,东方云悠就把依然抓住了,两人闹成一团。

闹够了,两人停下来,安安静静聊天。

依然说:“呃,刚才你说,每一个姓氏都有能人,真是那样吗?”

东方云悠望着她,看她很认真,自己也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

依然说:“为啥?”

东方云悠使劲忍住笑,说:“因为——那些没有能人的,等到那一代娶不了老婆了,就绝种了。”

依然道:“呸!不正经!我还以为你真有什么见地呢!”说完就跑走了。

东方云悠追上她,说:“难道这个不是高见?”

依然说:“是有几分狗屁道理。”

两人继续往前走。

东方云悠对那些“卍”字纹窗格、各种雕刻,各种房屋的功能用途,以及墙体廊柱、地基石上的雕刻等颇感兴趣,看得津津有味,他甚至又有些后悔听父亲的话去学医学,他觉得他应该去学历史,或建筑学。

接着,他们又参观了好多个院落,进出了许多房间,走过了不知多少个天井,很多地方都是尘土厚积,蛛网密布,他们需要拿着树枝不断开路,才能过去。

忽然,他们来到一个院子。这个院子与其他院子不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东方云悠很奇怪,“咦?这里又没有住人,为什么这样干净?”

依然说自己也不知道。她在靠妆台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休息,东方云悠就自己到处“翻箱倒柜”地参观。

“这个院子肯定住得有人!不然不会这样干净!”东方云悠说。

依然也百思不得其解,可是缪家大院只有舅舅一家和自己母女俩,除此以外再无别人,这到底是咋回事呢?

既然闹不明白,两人就一走了之。

后来他们就来到了一个布满灰尘的院子。

他们跨进正房门,看见地上有很多大块小块的深褐色图案。他们正在疑惑这些图案是什么,因为之前的地面都没有这种情况。依然忽然一抬头,看见门斗上方的牌匾上写着“义院”二字。

“啊!”依然惊叫一声。

东方云悠忙问她怎么了。

依然双手紧紧抱着自己双肩,露出很恐惧的样子。过了好半天,才说:“我知道这里是哪儿了,这里有一个很恐怖的故事。”

东方云悠说:“这儿不是叫‘义院’吗?为什么恐怖呢?”

缪依然拉着东方云悠,推开正房门进去,东边就是一间卧室。

他们看见,房间里的家具齐全,但很破烂。东方云悠仔细一看,这些家具上有许多好像刀劈出来的口子,还有些小洞。地上和墙上以及家具上,都有很多点子。

东方云悠觉得,这些点子有点奇怪,好像喷溅的血迹。现在也都成了灰褐色。

依然就给东方云悠讲了一个故事。

“很多年前,这里发生过一场惨烈的屠杀。当时一伙土匪闯进缪家大院,见人员就杀,见财物就抢,搞得尸积如山,血流成河。真可谓是鸡犬不留。那时我曾祖父还小,大概只有三四岁,就是躲在这张床后面,不知是吓傻了还是睡着了,裹在了这些层层叠叠的帐幔里,没有被发现,这才逃出生天。”

依然捂着脸,她是不忍心看见那些祖宗的血迹。

当时四五个满身横肉的土匪,手拿明晃晃的砍刀,有一个土匪手里还有一把枪,他们就在这个院子里搜寻。想搜出缪家最后一个活口——缪嘉轩,想要斩草除根。可是搜寻了好久,那些杀人恶魔硬是没发现那个小孩。

依然拉着东方云悠来到外屋,正墙上挂着一张黑白画像,画像下边有一张供桌,供桌上还有些灯烛果品之类,但都风干残败,落满灰尘。东方云悠以为这供的是依然的祖宗,但画像却是个中年妇女,穿着下人衣服,梳着下人发型。神态表情也不是什么贵妇夫人。

东方云悠心中疑惑,依然却起身走到门外。

她指着门外穿堂尽头的一部木头楼梯说:“这里可以上楼去。我们上去看吧?”

两人来到木楼上。那楼板已然朽坏,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房顶上有几片玻璃明瓦,也是灰尘满布,蛛网中透进来昏暗的光线。一只茶杯口那么大的蜘蛛,趴在网上半天也不见动弹一下,似乎在守着什么信念。

玻璃明瓦下边,并排放着一个柜子和一口陶缸。

依然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望了望四周,若有所思地说:“这肯定是我姨妈说的那个地方了。”

接着,依然就指着那几件旧物说:“当年,我祖上不知怎么得罪了土匪,也有人说是缪家人的对头想侵吞缪家财产,勾结土匪陷害,也有人说是龙凤湖另一家人,贩卖烟土发了财,想把缪家灭了门充老大,总之,那一天,土匪血洗了缪家大院,杀尽了缪家几十口人,据说是鸡犬不留。当时我曾祖父的奶娘,就是下面正房供奉的那个妇人,看见土匪杀进院里来了,出路都堵死了。为了救出我曾祖父,也就是那个三四岁后来在床帐中逃出命来的男孩,给缪家留一个血脉,就把我曾祖父藏在那张结构复杂的宁波床后面,她自己假装吓得失魂落魄,沿着楼梯往这楼上跑,就来到了这里。墙边这只柜子是我高祖母装私房钱的,那个奶娘就佯装逃跑,她爬上柜子,伸手把瓦推开,好像正在从天窗逃跑的样子。我姨妈说,这是她——也就是那个奶娘,想把土匪引开,好救下我曾祖父。果然,那土匪就上当了,奶娘刚站上柜子,那匪徒就追上来,一刀劈过去,把奶娘的脖子劈断了半边。奶娘立刻就咽气了,摔下来,一屁股坐在一只瓮上,脑袋耷拉着挂在胸前。土匪在这里搜寻了一会儿,没搜到活口,他们以为奶娘是最后一个,认为我曾祖父——也就是那个三四岁的小孩,已经被奶娘从天窗送出去被人接应走了,就出去追出去了……第二天,我曾祖父的养父——也就是我假高祖父带着族人来了,他们到处寻找,祈望能找到活人。我假高祖父在楼梯上问:楼上还有活人吗?就看见坐在瓮上的奶娘把头点了点。假高祖父以为她还是活的,走过去一看,人早已僵硬了,一只手耷拉着斜斜搁在大瓮的边上,好像是指向楼下。后来他们下楼,就在这个房间里发现了我曾祖父。”

东方云悠听得目瞪口呆。世上还有这样神奇的事!

依然接着说:“后来,他们把奶娘葬进了缪家祖坟,以感激她救了缪氏一脉香火。她的坟茔就在后山上,从后花园出去,沿着小路往上走,走不多远就能看到那个奶娘的坟茔,我曾祖父缪嘉轩还为她立了碑,写了碑文,称她为义母。坟茔和石碑都还在。”

东方云悠就提议要去看一眼这个忠义的奶娘,顺便凭吊一下。

他们出了角门,来到了后花园。当日是花园,如今就是一座废园,荒园。到处荆棘丛生,杂草遮路,落叶满地,老鼠乱窜。花园中心还有一座亭子。四角翘起,宛如一只飞鸟。缪依然和东方云悠在亭子里坐了下来,准备歇一歇,再去后山上看义高祖母的碑文。

“这里很美,”东方云悠感慨道。

“你认为她美吗?我们这里的人,即使没有房子住,也不愿来这里,说这里充满鬼气,颓败,恐怖!再过些年,可能要直接倒塌了,那时就没有缪家大院了,”缪依然幽幽地说。

东方云悠说:“作为缪氏后人,你没有想过如何去保护这座古建筑吗?”

依然笑道:“我怎么保护?”

东方云悠也沉默了。

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起身去后山看碑文。

果然那义薄云天的奶娘的碑文上,把当年惊心动魄的事叙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