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跪在那里,吓得不敢再则一声。
贾环笑道:“鸳鸯姐姐想必也是好意,如今二太太是当家理事的,又做了婆婆,有些个事情只要不是大事,也不敢事事端到老太太跟前说。一来是怕搅了老太太的清静,二来也怕老太太与二太太起了纷争,本来二太太如今心里就不甚痛快,为着大姐姐的事儿难过了许多,再出一件事,可不就是勤等着与老太太揪扯?再说了,这事儿是二太太做下的,又与鸳鸯姐姐什么相干了。鸳鸯姐姐倒是想叫二太太改了的,只是可惜不能劝说,有谁能够叫猫改了吃肉的。”
贾母听了点点头,说道:“起来吧,我知道鸳鸯是偏着我的,只是刚刚我也是情急了,故此生气走了嘴。”
鸳鸯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立在贾母身边。
贾母点头说道:“你去叫了二老爷过来,顺带着叫人看起了那吴新登一家子,到时候带了我这里,我自有话问他们。”
鸳鸯连忙答应着退下了。
贾母与贾环笑道:“我知道你那里事情多的应付不过来,这件事就且叫我和你父亲办吧,论理来说,王氏是你的长辈,又是你的嫡母,有些个事情,本不该你参和,我这里就不虚留你吃饭了。”
贾环知道贾母是要对王氏下手了,遂笑道:“老太太说的极是,孙儿即刻告退。”
贾母点头笑道:“你是个妥帖的,这诉状就放在我这里吧,出去也不必与兰夫人说,她担不得事儿,只怕心里要搁事。”
贾环笑道:“孙儿也是这样想的。”
贾环躬身退了出去,不多时就听见下人回说,贾政急匆匆的赶了过去,还有几个粗壮的婆子和小厮压着吴新登一家子往荣禧堂去了。不知过了多久,贾政方才阴沉着脸色走了出来,吴新登一家子下了哑药送了官办去了,只说是他们偷了主家的财物,刚刚停到了那里,不等停过了夜,就尽数死去了。衙差也不惊慌,本就是打算着官卖的,贾家又递了话过来,也就做伤寒等伤病逝去处理了,将话传至贾家,贾母只说可惜了,叫公中出了几副薄棺材殓了他们,外面的人还说贾家仁义,奴才不忠,主家还这样大气。
王夫人那里,贾母与贾政亲自去了一趟,第二日传出风信,说王夫人身子欠佳,病体缠绵,之前就荣养在府里,只是一直不见好,夜里不知不觉的就一发子病去了。
王家自然是不信的,王子腾特特的寻了过来,要贾政给个交代。贾政邀了他进了书房,甩过两张诉状,一张是王夫人的自供,一张是那吴狗儿的供状。王子腾捧起诉状,看了半日,自己倒是想起了当初自家在贡试时候陷害贾环的情景,果真王家出来的女儿都是心狠手辣的,自己还只说王夫人是个呆傻的,明知王氏病死是最好的结局,若是送了官府,自家和贾家都有干系,也就不能再说什么了,只是坐了坐,拱了拱手就走了。如今王家的事情也多,宫里的珍婕妤已然失宠很久,加之南安王府失了势,宫中的许多内线也用不上了,那些内监反倒要隔三差五的与王家借银子做花用,王子腾也不敢拒绝,还要指着他们给自家做耳目呢。外面也沦落了许多,王子腾原先京营节度使的差事是卸任了,陛下只说是爱重他家,换了一个九省统制的差事,后又说他理当历练历练,给了一个学政的差事,历来学政最高是二品的官职,到了王子腾这里,只说是要低就,为着他特例了一次,配的学政的职位,官职依旧是从一品。军营的差事是彻底的卸下了,虽说朝廷历来重视科举,可是新进就职,里面许多的东西他并不懂,而且朝中有人已然看出了风头,时不时的总有人参奏自己,少康帝是压了下来,可是王子腾心里总是惴惴的,觉得哪一天那塌天的大祸就砸到了自己家里,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拿出去的银子就越发的多了起来,公中的银子是空了,现在已经靠着当铺典当过活了。薛姨妈那里也是指望不上了,与自家妹子说的贴心话太多,薛姨妈也表示无能为力了,自南安王府被围,宫里的生意又有许多被人抢走,薛蟠又不正干,整日跟着孙绍祖花天胡地的造着,又添了鹏哥儿这个金孙,横不能叫薛家也跟着典当吧,所以也很为难。本想着过两天再与王夫人叙叙旧,谁能料到呢。
王子腾这样沮丧的想着,可见真的是天要亡我了,就是陛下不打杀了自己,按着自家这种过法,哪日里也要败干净了。
王夫人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故去了,贾家为其好生的发送了,将棺木放在了铁槛寺,只等着将来送回南去。
宝玉为着王夫人一发子病故了,心里接受不住,自送了棺木至铁槛寺后,一下子就病倒在床上了,拉着宝钗的手连声哭着,声声泣血,只问王夫人到底是因何病而故去的。宝钗虽没有亲见,可是日前王夫人是好好的,怎么不过两日人就没有了,想到那日王夫人在荣禧堂的哭闹,以及贾母的吩咐,宝钗不由得脊背生冷,她有理由相信,王夫人此次病故与贾母有着紧密的联系,必然不是病故那样的简单。
可是,宝钗心想,不过就是哭求贾家为南安王府跪一跪罢了,左不过就是荣养了,何至于就一发子病故了,想必还是有着自己不知道的缘故在里面。
她本是有心要寻一寻根底的,只是派了袭人过去与鸳鸯打探打探,竟是被鸳鸯不软不硬的给碰了回来,对于宝玉的屋里人来说,这还是头一次光景,更何况袭人又不是别人,那可是府里钦认的姨娘人选,又与鸳鸯素来要好,凭管什么事儿,还有不让宝玉知道的道理么,宝钗心里这样苦涩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