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承炎下意识抬头,却见伏羲那双金色的竖瞳里,竟然涌动着某种情绪,像是嘲讽,又像是……同情?
但转瞬即逝,宗承炎几乎要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
可宗承炎确信,那不是错觉。
因为同样的眼神,他见过,即便那会儿伏羲还顶着司宴的皮囊。
那是在他送花千树前往香城,又因为自身原因需要独自返回明城时。
他那会儿因为实在忙,没来得及深究,也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可再见面,花千树待他如同陌生人,他再回忆起当初临别前伏羲的眼神,才知道他的同情来自何处。
那现在又是什么?
宗承炎眼皮一跳,直觉与自己,或者,与花千树有关。
他下意识看向花千树,却发现她仍然安静地睡着。
宗承炎眉心一皱,本体修复到苏醒需要这么久吗?
他隐隐觉察不对,看向伏羲,“花千树,为什么还没醒?”
“还差一点。”
伏羲偏过头看向花千树,淡声反问,“司命何时同尔承诺,修复了本体,花千树便会苏醒?”
宗承炎顿了顿,脑子里仔细思索司命的原话,随后僵住。
司命……确实没有说过。
她只说需要先修复花千树的本体,她才能与玉圭建立联系,让玉圭为她疗伤。
“那她什么时候会醒?还差什么?是招财树不够吗?我可以让人再去找!”
“不是。”
伏羲看了一眼一旁已然气绝的司命,眼底的意思不言自明。
司命都陨落了,已经没有人作引,再多的招财树找来都没有用。
更何况花千树需要的是成了精魅的招财树,是司命手里那些成活了上千年的招财树,又不是随随便便什么招财树都是可以的。
“那还差什么?!”宗承炎急得咆哮。
他已经快步走到纪书礼身边,纪书礼早就失去了意识,鼻息间只剩下非常微弱的一点呼吸。
宗承炎很清楚地知道,纪书礼,撑不了多久了。
还是……来不及吗?
他盯着伏羲,一双眼睛赤红。
伏羲他突然转头,目光落在门口的方向。
“来了。”
宗承炎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
本该躺在医院陷入脑死亡的沈刻!居然在人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出现在了这里!
而扶着他的人,赫然是宋倦!!
宋倦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人首蛇身立在半空的伏羲,他嘴巴张成“o”型。
“我的天哪……我是在做梦吧……”
宋倦呆呆地,看见宗承炎立在一边,勉强扯起嘴角,试图给眼前的一切找一个合理的解释,“炎哥……你在玩儿什么3d投影吗……真、真炫酷啊……”
说是这么说,但他嘴角的笑分明比哭还难看。
他知道不是。
那满地的枯黄落叶那么真实,他踩在上面甚至还有叶子碎裂的沙沙声。
还有躺在不远处的花千树,花千树身边满身是血的司宴,以及跪在司宴身侧的杨慕凡。
全是熟人啊卧槽!
宗承炎眉心一跳,下意识看向伏羲。
伏羲摆手,“无妨,吾都能以本体现身,花千树叫凡人撞见亦无碍,鸿钧势弱,已无力降下天谴。”
说罢,伏羲长袖一挥。
“所以,尔等也不必再藏了。”
一阵痛呼声自东西两边传来。
宗承炎下意识望去。
东边被摔出来的是两个人,尹如烟和安婵,西边被摔出来的是秦霜。
宗承炎:“……”
他以为找的这处农庄已足够隐秘,还提前清空了周围村民,这些人都打哪儿冒出来的?
三个被伏羲摔出来的女孩儿见被发现了,讪讪地上前。
“嗨~”尹如烟怯怯地伸了伸手。
“嗨、嗨!”秦霜有样学样,也磕巴着打了个招呼。
宗承炎扶额,一阵头疼,最先问秦霜,“你怎么会在这儿?”
秦霜欲哭无泪,“炎、炎总,不、不是你说让我时常照看这边的招财树嘛……我每天都是这个点来的……”
她哪儿知道今天能撞见这么劲爆的场面啊……
宗承炎:“……”
他之前把纪书礼的身体状况预想得太好,以为他会回纪宅,到时候再把这些招财树送往纪宅,所以严格意义上讲这边的农庄只是一个临时的安置处,这才叮嘱秦霜用心。
结果没想到纪书礼伤的那么重,时间紧迫,只能直接带过来。事发突然,宗承炎的清场只来得及清掉周边,倒是把秦霜给漏了。
“那你俩呢?”他又看向尹如烟和安婵。
尹如烟这会儿有点怕他,但还是要梗着脖子维持市长千金的骄傲,小声哼了哼:
“你、你就那么把纪书礼和小花带走了,我和阿婵不、不放心嘛……”
而且毕竟在纪家住了那么久,纪书礼更是几次三番出手相助。
虽然纪书礼嘴硬,老说他是有自己的目的,但尹如烟有自己的逻辑,她反正觉得他们有着过命的交情,那就是朋友了。
既然是朋友,那、那怎么能不送朋友最后一程呢?
虽然纪书礼可能不需要,但他不需要是他的事,她们就是远远地目送,也好让他走得不那么孤独。
于是两人一路跟了过来,比司命都还先到。
杨慕凡怔怔地看向安婵,哑着嗓子开口,“所以……你都,看到了?”
安婵沉默了两秒,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可迎着杨慕凡小心翼翼中又带了些期盼的眼神,终于还是没有逃避。
“嗯。所以,你真的……是二郎神?”
“是。”杨慕凡抿唇,像是怕她误会似的,又补了一句,“我也……刚知道。”
“我听到了。”
她听到了先前杨慕凡跟司命的所有对话,当然也知道他是因为那个平安锁才想起来的。
安婵的表情有些复杂,“我记得,小花和那个司宴,有几次在我面前口误,说什么三圣……我一直以为是我听错了,原来不是。”
原来她就是那个神话传说里的三圣母,杨婵。
谁懂啊,小时候看的电视剧忽然照进现实,结果发现自己就是故事里的人,安婵怎么想都觉得那么的不真实。
“那……他刚刚说的,天帝的诅咒,是怎么回事?”
她先前听到的时候就想问的,但被烟烟拉住了,担心她们这样的小喽啰突然出现,会被大boss灭口。
嗯,是的没错,大boss指的就是那个拖着大尾巴的男人,伏羲。
杨慕凡犹豫了一下,似在斟酌要不要让她知道,最后还是没忍心隐瞒。
“当初沉香将你从华山救出,在世人眼里,是你们一家团聚,殊不知,沉香的行为严重挑衅了天帝的威严。所以,你被削去仙籍,从此和凡人一般,世世轮回。”
“但,天帝不肯罢休,在转世轮盘上为你加增了规则,你的所有转世,必一生坎坷,不得如意。”
安婵怔怔地后退一步,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觉得荒谬,她在笑,但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你……你不要告诉我,我从小到大,做什么都总是差一点,不管我怎么努力,可迎接我的,始终是失败,究其根本,只是因为……一句诅咒?”
杨慕凡别过眼,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目光,但还是点了头,“大概……是。”
其实可以去掉大概,司命既然那么说了,就一定是。
“呵……哈哈……”
安婵不知道自己要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这个消息,更不知道,她要怎么面对自己往后的人生。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她还有努力的必要吗?
“阿婵,阿婵,”尹如烟抱着她的肩膀,呼唤着她,“你冷静一点,这不是还有伏羲大人在嘛?他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那可是伏羲诶!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伏羲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