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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士修仙嘛,就讲究个缘。

看你有缘,那就搭把手;看你不顺眼,就揍一顿舒舒心。

只要不违背天理道义,对得起天地良心,就没什么大碍。

但若想要这条仙路走得顺一些,最好还是多积点善、行点德。

于是他将修为,压制在了炼气期。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

平静到谢牧都淡然了。

他在这里找不到任何出口,记忆没有太多的增加,体内的力量也回到原本的状态。

他知道这是本体撑不住,到极限了。

也明白了为什么一个出窍的强者,会在这古怪危险之地布下一个院子,又让一个炼气期的分身守着。

他蹲在床边,看着床上之人熟悉的沉静面容,一颗心隐隐跳动。

他竟然真的是为这人而来的。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他们之间拉开一缕羁绊。

只是他与师尊若真曾有过这般渊源,叶珩为何从未跟他提起过?

他是不是认出了他才会收他为徒的?

还是说,他只是觉得他跟“那人”长得相像?

毕竟以炼气期的寿命,不可能一百年过去还是少年模样。

除非他隐藏修为,捏造身份。

若真是如此,他不可能不试探自己。

只一试探,便能知真伪。

所以他的师尊将他当成了他自己的替身吗?

这几个问题在他脑中盘旋了许久,每次想到他都觉得荒谬。

不仅是结论荒谬,还因为他知道,叶珩待他其实并无半点特殊。

若不是他一开始足够听话,足够“争气”,而今又表现得足够的忠心……叶珩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换掉他,另收他人。

想起他去珍玉阁要人的事,他便脸色一沉,看向床上之人的眼神里也透出一抹怨气。

而抛开以上可能,还有一个情况便是——他师尊根本就忘了他。

这么一比较,还不如前面的猜测呢。

隐而不宣也罢,当做替身也行,好歹还记得他。

他叹了口气,端起床头上放凉了的汤药,将对方枕头垫高,舀了一勺沿着对方唇瓣,一点一点细致地伺候服下。

受伤的人日复一日的昏迷着,照料的人日复一日地照料着。

竹屋的灵药金贵却有限,谢牧就在院内开辟了一苑药圃,又依照之前的想法,种了兰草跟茶树,还从外头抓了几只鸡回来。

这“梦境”的时间流速与外面不同,他经常一入定醒来,便会看到角落结起的蛛网。

因为这个,他常常没能及时给床上的人喂药。

好在对方身体强悍,熬过了最开始的虚弱期,现在不必时刻将养着,也能自我修复。

这段时间他也渐渐意识到,他离开此处的关键还在这人身上。

前几日,他感应到了体内的师徒契约,这说明叶珩还活着。

既然活着,门派、仙盟,还有沈家,都一定会竭尽全力去找他。

他只希望自己不要昏迷太久,也希望沈言玉为了小命,尽快地想办法把他弄醒。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让床上之人快些醒来。

为此他花费了不少心血。

他放下空碗,起身用掌心托住对方后颈,要将他枕头放下时,感到一阵异样。

“谁……”

一道气声钻入耳孔,如平地一道惊雷。

谢牧一愣,赶紧垂眸看去。

“师尊?!”

瘦削的面容透着愈后的虚弱,那人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一双沉静无波的黑眸。

对上视线,谢牧又怔了怔。

他将人放下平躺,直起了身子坐在床边。

“炼气期……”

一句陈述,不是问话。

谢牧盯着那双眸子,半晌没有开口。

对方闭了闭眼,又重新张开,他盯着头顶的绿竹屋顶,低喃:“出来了吗?”

谢牧看着他,终于道:“没有。”

他艰难地将目光从对方的脸上移开,不敢接受这个结果。

这个人,不是他。

不是叶珩,不是他师尊。

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他俩的眼神完全不同。

叶珩不会露出这种眼神,这么冷,这么没有温度。

“还在秘境,是我师尊救得你,他让我在这里等你醒来。”

他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

对方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与他所料无二,看不出来情绪。

“多谢。”

听着这一声道谢,谢牧喉间一哽。

又深深看了他几眼,自嘲地笑了一下,端了碗起身。

出了院子,看着那一片药圃,他脑子里还是那双淡如死水的眼神。

那是双没有求生念头的眼。

一百年前这个人的心就已经死了。

所以他师尊是怎么回事?失忆?夺舍?

他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

猛然想到,叶珩要带他回家的事。

回家……两年……

如果不是有必须要走的理由,他又怎么会舍弃掉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门派,甚至割舍掉自己的道侣?!

如果不是身份问题,区区一个元婴劫,又怎可能引来雷罚?!

还有他让自己看的那些玉简,他了解过整个藏书阁,都未见过类似的书籍。

甚至还到过凡间的书肆,也没能寻到任何一本相关的解注。

曾经被他刻意忽略掉的种种疑团,都在此刻化成一条引线点燃,炸起一颗惊雷。

师尊他竟然是……

他眉头一下紧紧皱起。

不知师尊是用了何等办法,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在仙盟大会众多大能面前,都未露端倪。

但他已经渡劫,被天道察觉了。就算那道雷罚最终没有落到他的身上,身负重伤之下,他还能继续瞒下去吗?

他会不会被其他人发现?当做邪魔处置?

各种各样的思绪胡乱地冲刷过脑海。

他丢下汤碗,折回屋中。

那昏迷整整一年,刚醒来就给了他当头一棒的男人,此刻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这一年间他的境界早已跌落,好险稳固在了金丹境,虽然这金丹也依然脆弱地令人心惊。

有人进屋,他也一动未动。

谢牧眉头皱得更深。

“我叫谢牧,你的名字?”

听到问话,他才终于睁开眼睛,却依然只是盯着头顶。

“叶珩。”

谢牧眸光一阵巨颤,又强行平复下来。

既然夺舍,自然是沿用对方身份更为合适。

他垂下眼眸。

“你知道怎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