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所以当时我便明白，你并非只知沉溺于儿女情长的女子。
你有你的胸怀与远见，你与我一样，是心怀天下、敢于担当的人。”
建华未曾想到他当时便有此番见解，但此刻听他亲口说出，心中并无惊异，只是轻声回应：“过奖了。
其实我一直过着安逸的生活，并未真正承担过什么重任。”
“不，能支持自己的男人为国尽忠，这本身就是一种担当。”霍去病的眼中闪过一抹坚定。
“这是分内之事，再说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建华淡然一笑。
霍去病无奈地笑了笑，“好，难道非要你亲自去匈奴和亲，才算是大事吗？”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他接着说道：“不过，若是真的面临这些‘大事’，我相信你也定会不辱使命、无愧家国。
你通达稳正、有才而不露、心如松柏之坚，说到底，你是有做大事的才华和心量的。”
听到这番话，建华的眼中不禁泛起了一层水雾，一时语塞，只好轻轻挑刺：“……嗯，家国这个词，未免有点太儒家了吧？”
霍去病坚持道：“儒家就儒家吧！反正我是喜欢说家国！”
“家国”是儒家传人爱用的说法，道家则更倾向于说“天下苍生”，而兵家则直接说“国”，不带感情色彩。
霍去病这么说也不奇怪，毕竟儒家的道理是面向世间的管理者，而他位列公卿，自然更合乎他的身份。
再说，一个人若不是心中有值得自己用生命去扞卫的东西，也是绝不可能去上战场的，更不可能在战场上那样英勇无畏。
因此建华也笑道：“匈奴未灭，无以家为，能这么说话的人，家国之念自然极重。好了，就不勉强你换别的说法了！”
霍去病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哎，我不是解释过吗，我当时撂这句狠话，是有一定缘故的……”
很快，一行人沿着一条河谷深入阴山，行至最险要之处，便看到了长城。
这是一个“品”字型布局的关口，主关卡住必经之道，远看并不显得高大，但越走近，城墙之高足有三人之高！
两侧山坡的制高点上，各设有一座坚固的小堡垒，箭矢从那里射出，可控制整段谷地。
再往两翼看，虽无连绵不断的墙体，但周围山头上的烽燧互相呼应，一直延伸向远方，构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长城之雄伟，非亲眼所见难以尽述，建华站在这崇山峻岭间的雄关险隘之下，心中充满了震撼与敬畏。
她兴致勃勃地登高望远，四处观赏，而霍去病则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导游的角色，详细解说着长城在军事防御中的重要地位。
“匈奴人以骑兵见长，而我汉军多步兵。步兵如何对抗骑兵？
这道高墙便是关键，迫使敌骑下马，将他们的野战优势转为攻城劣势，如此我们便有机会以步兵战术制胜……”
霍去病一旦讲起军事策略便滔滔不绝，建华虽然表面上认真聆听，实则心思早已飘远。
她对那些具体的厮杀场面并不感兴趣，甚至有些畏惧。
因此，尽管霍去病讲解了许久，她开口却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对了，你不是说过河西也要修长城吗？”
霍去病只得跟上她的思路，答道：“是的，向西至少要修到酒泉，比秦长城多出两千余里。”
“施工会比这边容易一些，因为很少筑在山上，而且主要是用夯土，很少用石材。”
“那么远的距离，真是难以想象！”建华惊叹道。
“仅用夯土足够坚固吗？”她又问。
霍去病笑着解释：“那边气候干燥，再说你知道夯土的标准是什么吗？
那都是站在五十步之外用箭射，箭头插不进墙的才算过关！”
建华点头表示理解，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河西那些降附的匈奴人，是不是就安置在这附近？”
“对，有一部分就安置在附近，从这里的高处就可以望到他们的地盘。”霍去病说。
建华听了便引颈四望，想找一个没有烽燧的山头，以便攀上去眺望一下。
霍去病明白她的意思，便道：“不用找了，能够看到远处的山头，肯定都会设有烽燧的。
这些烽燧不仅是军事防御的需要，也是我们对这片土地的守护与承诺。”
建华只得废然而止，霍去病看到她失望的神色，又看了看她身上的男装，说道：“很想上去吗？那我带你上去。”
“……行吗？咱们似乎不能明知故犯、掩耳盗铃……”
“哎，不准诋毁我啊！什么掩耳盗铃，我要上去视察一下这儿的驻军，随从都跟着上去，难道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
建华明白过来了，这还真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城守在这里的汉军，平常哪有机会见得到大司马骠骑将军，今天他来看望一下大家，不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
而自己混在随从队伍之中，不也就能上去看看了吗？
两个人兴奋地说走就走，可是没走几步，建华又停住了，“军中的讲究是不是说，军事重地忌讳女人过去，否则会不吉祥的？”
霍去病不以为意地说道：“那都是愚者迷信，毫无道理，你读过那么多书还信这个？”
“我当然不信，但是我不想让你有一点不吉祥。”
霍去病笑道：“在师中吉，要靠用兵合道，难道是靠这些无聊的忌讳吗？”
建华摇了摇头，“真要在师中吉，万事还是谨慎为上。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若带着女眷上去，迟早大家有可能知道，就算咱俩无所谓，上面这些士卒会怎么想？
他们一有怨言，对你而言就不是百分之百的吉祥了！”
她的主意已决，霍去病也就作罢了。
其实不上去也没有什么，想象一下也是可以的，建华默默地想了一会儿，又有了一个新的问题。
“你说，那边既然是五属国，不就还是‘一群匈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