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福晋满月酒上,是宜修第一次正式在皇亲贵胄面前以正室的身份亮相。
宜修前半场高调行事弹压八福晋,与后半场给足三福晋面子随和待人。前后对比反差如此之大,自然惹得不少人议论纷纷。
就在胤禛猜测,自家福晋是为了帮自己打压老八,还是拉拢三哥才雄起一把时,刚参加完大福晋四女儿满月酒的宜修就病倒了。
长乐院内,宜修一脸痛苦躺在床榻上,任由剪秋按在太阳穴处,时不时用嘶哑的嗓音呼出声:“剪秋,我头好疼啊!怎么会这么痛!”
胤禛左等右等都不见府医回话,急得在屋内走来走去。
良久,杨府医皱着眉对胤禛鞠一躬,“贝勒爷,福晋近来过于劳累,加之多思多虑,引发了坐月子留下的病根,如今头风发作,怕是需得静养一段日子。且这种病无法根治,只能勉强压制,唉!”
“真没有根治的办法?”胤禛望着宜修痛苦的模样,想起她近来频繁陪自己出入各大宴席,为自己收拢人心的各种举动,心里更不好受。
“爷。”宜修忍着痛向胤禛伸出手。
“小宜,我在,别怕,只要你好好养着,一定会好的,一定!”胤禛立马握住宜修的手,轻声且坚定地说道。
“爷,府中如今人多,好几个还怀着孕,再过两个月又是端午、千秋这样的大节日,还有温宪妹妹的婚事,府内外要操持的事儿一大堆,我静养的日子,就让云烟、月宾管内院,淑仪带着静瑶、乌日娜负责外务吧!”
一边站着的众人都惊呆了,没想到福晋是真病了,府内府外的大权都要交出来了。
甘淑仪更是感动哭了,让自己负责外务,就可以光明正大回娘家探望父母了。虽然宴会多自己也不认识什么人,但不是还有那个满洲庶福晋和蒙古郡主吗……正好给自己干活!
胤禛看着宜修头疼欲裂还不忘为自己操持内外的样子,沉思良久,终是应了。宜修的安排很好,基本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可胤禛还是不太放心别人,便加了个条件,“让桂嬷嬷与佟嬷嬷从旁协助吧!”
甘淑仪想着回娘家的便利,喜滋滋地谢了恩。宋云烟等一干老人也任凭吩咐,唯有与舒舒觉罗·静瑶同进府的富察·茗兰有些失落。
乌日娜与塔娜倒是很有默契,明白福晋是要平衡各方势力,坦然应下。
至于柔则,她不被允许出现在胤禛面前,除了请安的日子,平时连长乐院都进不了。
众人退下后,宜修强撑着起身,反握住胤禛的双手,语气急切:“爷,我唯有一事放不下,请您一定要答应我!”
胤禛见宜修如此郑重,立刻托住宜修上半身,让她能轻快些。
“咳咳,爷如今我有疾在身,弘晖便不好继续养在长乐院了,别人我信不过,只能求您照顾他至妾身病愈。”宜修装作痛苦不堪的模样,断断续续半天才讲完话,一说完人就失力朝后倒去,幸亏胤禛眼疾手快。
第二日,胤禛离开长乐院时,怀里抱着大胖儿子,小心翼翼地走回了前院。
一路上脚步缓慢,身边的奴才都不敢出声,抱着一大堆小阿哥的被褥、小衣、尿布与玩具跟在贝勒爷后面,很快在前院贝勒爷书房旁收拾出了一间休息室,专供照顾弘晖阿哥的奶娘与丫鬟贴身服侍。
宜修不用再操心事儿,舒舒服服睡到辰时三刻才起,第一反应就是问剪秋:“弘晖随着爷回前院了?”
剪秋笑眯眯点头,又给宜修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
宜修屏气凝神一口闷下,再施施然悠闲地起身梳妆打扮吃早饭。
谁养孩子谁心疼。
宜修借着劳累头晕的小病装成大病,一则让胤禛养养弘晖,加深胤禛对弘晖感情,君不见太子二立二废就是康熙父子情深嘛;二则自己针对内务府、乌雅氏设贪污的局一发,弘晖养在前院,更能保证他嫡长子的地位,同时有佟嬷嬷、桂嬷嬷在一旁看着,自己在事发后也能撇清干系;三则避开小乌雅氏后续的算计,顺带试试府上众人的反应。
胤禛将弘晖带到前院后,除了弘晖喝奶、自己当值,基本上父子俩寸步不离。
有时胤禛给弘晖读书,弘晖时不时“啊”一句就惹得胤禛大喜说儿子像他好学。
有时胤禛在一旁处理公务,弘晖瞧不见人就“啊啊”叫或是“咬小手”,回回都得胤禛哄才愿意松口,继续安分地躺在小摇篮上自己玩自己。
父子俩相处的融洽,胤禛见后院没人管,也不太爱进后院了。大半时间都花在大胖儿子身上,有时还带着弘晖一起睡。
一日午夜,剪秋趁着浓浓月色,快速穿梭在前后院交接的小路上,偷偷摸摸地进了胤禛的正院。不顾爷已经入睡的消息,摆出满脸急色又没法直接言明的模样,再三要求苏培盛叫醒爷,她今晚、此刻必须要见到爷。
苏培盛知道剪秋在长乐院的地位,也不敢托大。立马就进了正院的后厢房,在不影响弘晖阿哥睡眠的情况下,轻轻摇醒胤禛,服侍胤禛穿好鞋。
披上长褂出门前,胤禛还不忘给弘晖捏了捏被角。
待人走进正堂,便看见剪秋“咚”一声跪下,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本七成新的账本,递到胤禛手中,“爷,原不该扰您休息,可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们主又病得重,只能直接通报您了。”
胤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随手翻开账本,原本疑惑、漫不经心的表情逐渐转变为不可置信、愤怒、难以言喻的悲哀。待到正本账簿翻完,胤禛才冷冷问道:“这账本哪来的?”
“主子病了,怕宋庶福晋、齐庶福晋不好管家,病好一点就催促奴婢找一找往年的账本。便于两位福晋照例办事省的出差错,结果奴婢忙着煎药一时忘了,待晚上想起来就去账房找,却、却、却发现往年账本都被替换了。特别是主子进府前的账本都被这种假账本给换了……想着事不小,主子又病着就只能找您拿主意?”剪秋许是被夜里冷风吹着凉了,人一直哆嗦个不停。
胤禛捏了捏眉心,整个人烦躁不已。账本里记录每年贝勒府的开支高达十几万两,这怎么可能?别说宜修进府后,就是宜修进府前,全府上下的开支都被他严格把控,顶破了天四五万两。年礼、人情来往等都是他从佟额娘嫁妆里出的,光是府中开销无论如何都到不了十几万两!!!
那被账本多做出来的钱去哪儿?肯定不是宜修贪了,否则剪秋不会秘密禀报。也不是自己身边人贪墨,他们没那个胆。那就只有自己曾经的额娘乌雅氏,唯有她能借包衣势力把手伸到贝勒府来。
至于宋云烟、齐月宾,他素来防备心重,从未让两人单独料理过贝勒府。便是宜修管家多年,也只管过内宅,可账本里还有贡品的出支记录……乌雅氏,真是好样的,一直拿他当冤大头!
反应过来的胤禛,让剪秋不要声张,他会处理的,福晋那就别说了,让宜修专心养病即可。
“爷……奴婢明早还要当差……”剪秋小心翼翼开口试探。
“回去吧,用心照顾福晋,其他不用操心。”胤禛冰冷的声音响起。
剪秋得了准话,立马就飞奔回了长乐院。
胤禛右手死死抓住账本,咬牙吩咐道:“夏刈,给爷查,就算是把来府上伺候过的奴才翻个遍,也得找到钱和东西的去处!”说完将账本摔在地上,压着嗓音气鼓鼓说,“乌雅氏,当真是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