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青铜
由于警方的刻意淡化，刘家沟芮国墓被盗案并没有在社会上引起太大的关注，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曾发生过。
在林文彬的帮助下，金石轩的生意略有起色，只是元旦将至，接下来便是春节，正是一年的销售旺季，虽然孟子夏说要慢慢来，但孟希觉得还是应该去各地的古玩市场转转，尽量收些东西来补充一下货源。
孟子夏知道他是因为心里过意不去，也没有多加阻拦，于是孟希便到各处去“淘宝”，金石轩只留下楚天一人打点。
二十五日，是西方的传统节日圣诞节，年轻人都跟风过节去了，古玩街里只有少数上了岁数的人在闲逛。
楚天守在店里，看着冷清的街和冷清的店，有些落寞，尽管知道凌飞燕不可能收到，还是拿出手机发出一条信息：
——“圣诞节快乐”。
如果没有发生这么多的事儿，也许此刻燕子会和自己在店里说着话，或者两人正在逛着街，现在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回心转意，和自己言归于好。
胡思乱想中，一个将棉服帽子戴在头上、只露出两只眼睛的男子走进店门，左腿似乎有些残疾，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胸前环抱着一个中等大小的帆布包，两眼不时在前后左右乱瞧，看样子根本不像是想买东西，倒像在防着什么人。
寒冷的天气里这么穿也不奇怪，楚天迎上前道：
“这位先生，您想看点儿什么？”
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男子似乎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是楚天后，才支支吾吾地说道：
“老板，我不买东西，就是想问一下，你们收不收东西。”
楚天皱皱眉，对这个人的观感很不好，可上门的生意还得做，便微微点头道：
“收，您的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带来了。”
男子一连声地说道，然后弯腰把帆布包放在了地上，没等楚天说话，直接拉开拉链，双手一翻，将袋子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这样卖东西的真还少见，楚天苦笑了一下，但现在正是想收东西的时候，便蹲下身低头观察起男子带来的东西。
乍一看，满满铺了一地的东西虽以青铜器居多，但种类还真不少，食器、酒器、水器、量器、乐器，甚至还有两件兵器，只是……
“先生，这些东西我看不太明白，要不您换一家试试？”
“不能啊？”男子急忙说道，“我刚才还拿出一样东西让别人看过，他说确实是真的！”
楚天笑笑，站起身道：
“没说是假的，只是我眼力不够，您这些东西真是看不明白。”
“一样的东西，咋就出两种说法了呢？”男子嘟囔了一句，伸手从棉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只青铜爵，递给楚天：
“你再看看，刚才给人家看的就是这个，结果人家说是真的，到你这里咋就看不明白了呢。”
接过青铜爵，楚天一眼看去，心中大惑不解，虽未细看，却也基本认定，它是件毫无疑问的真品。
这是一只弦纹青铜爵，槽型狭流，三角形宽尾，流折处铸有蘑菇形双柱，下承三个刀形锥足，腹部饰两道弦纹。
无论从器型，还是重量，以及分布于周身内外自然的青绿色铜锈，都足以证明这是一件商周时期的酒礼器。
遗憾的是其中一个锥足断了一小截，价值也随之大打折扣，但几十万出手还是非常有把握的。
可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馅饼，楚天把青铜爵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脸色有些不好看，将青铜爵还给男子道：
“先生，这件青铜爵确实是真的，但金石轩不敢收，还是请你另寻别处吧。”
“不收就不收呗，也不早说，害得我还得一件件收拾起来。”
男子有些不满，敞开帆布袋准备收拾散落一地的东西。
楚天又好气又好笑，又不是我让你倒的，谁让你这么急性子，可又觉得哪里不对，却始终抓不住不安的来由。
刚把那一堆东西收拾起几件，手机铃声忽然响起，男子拿出来看了看，猛地起身急匆匆向外走去，边走边回头向楚天说道：
“我去接个电话，一会儿回来收拾。”
不料男子这一去便没有再回来，楚天远远地坐在一旁，丝毫没有要帮他收起的意思。
他还在思索着这件事的怪异之处。
一件刚刚出土不久的青铜爵真品，一堆粗仿的青铜赝品，难道是想借真品把赝品卖出去？可单单一个青铜爵就足以发笔横财，又何必推销这些不值钱的赝品？
事情还没想明白，两名警察却闯进金石轩，看了眼散落一地的东西，没等起身的楚天说话，直接亮出警官证道：
“你是金石轩的老板？”
“我爸是法人，”楚天忙答道，“现在不在店里，有什么事情，您可以和我说。”
警察巡视了一周，确认店内只有楚天一人，开口道：
“刚刚接到群众举报，金石轩正在进行非法文物交易，可能涉及到最近的一起盗墓案，现在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警官你们误会了，”楚天连忙辩解，“刚才确实有个人拿来了一些东西，但我并没收，而且那些也都是赝品。”
“是没有交易，还是没来得及交易？”一名警察冷笑道，“既然你说这些是别人送来的，那反他人在哪？”
“他出去接电话，估计快回来了吧……”楚天有些不确定地答道。
而两名警察明显不相信楚天的解释：
“把这些东西放在这里，自己出门去接电话，他可真是信得过你，收起证物，跟我们回局里做个笔录。”
楚天忽然想明白了那名男子想要干什么——栽赃陷害！
不过也没有太过担心，只是一堆赝品而已，到什么时候都和非法倒卖文物扯不上关系，只要解释清楚就行了。
“我可以和两位警官去做个笔录，”楚天想了想道，“但现在店里只我一个人，走之前能给我爸打个电话吗？”
“我们会通知，”警察并没有同意楚天的要求，“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你不能和外界有任何联系。”
来到市公安局，楚天被带进了一间办公室，两名警察让他在椅子上坐好，又把那个帆布包放在他脚下，却什么都没有问，竟然直接离开了。
楚天有些迷惑，好奇地打量起四周，虽然没进过公安局，但这里和电影电视里出现的那些审讯室，明显不一样啊。
既来之则安之，楚天心里有底，也不再去多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坐在椅子上开始闭目养神。
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楚天睁眼看去，一名四十几岁、中等身材、衣着普通的男人从外面走进来，后面跟着同样身穿便衣的一男一女。
中年男人坐到楚天对面，向他笑了笑：
“小兄弟，刚才看你很放松啊。”
楚天知道，这几个人虽然穿着便装，但能在市公安局里和他说话，肯定也是警察，当下开口道：
“警官，我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没什么可以紧张的。”
“是吗？”中年警察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那你说说，刚才都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上午大约九点左右……”
楚天一五一十地将整个过程讲述了一遍。
中年警察听罢点了点头：
“这么说，帆布包里的东西都是赝品，而你也根本没有进行这笔交易，对吧。”
“是！”楚天毫不犹豫地答道。
“那让我们看看这些东西。”中年警察道。
随行的男警察过来拿起帆布包，拉开拉链，从里面一件件地拿出来，横成排竖成列地开始在地板上摆放。
摆放地东西越来越多，几个人的脸上露出的表情也都透露出一个信息——这些东西确实是赝品。
然而就在只剩最后几件的时候，随着一件青铜爵出现在众人眼前，楚天和男警察同时惊讶地“嗯”了一声。
——这是一件货真价实的商周弦纹青铜爵！
“它怎么会包里，我明明看见那个人放进了棉衣口袋！”楚天惊道。
中年警察紧紧盯着楚天的眼睛问道：
“这件是真品？不是赝品？”
“是的，”楚天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道：
“它是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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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