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听铮处理完手头上紧要的政务回来时,岑望正陪着云子猗看书,两人还时不时说上些什么,皆是眉目含笑,十分融洽的模样。
魏听铮忍不住一挑眉,神色间有些讶异。
这倒是稀奇了,从小到大他就没见过岑望这家伙对书感兴趣过,练武的时候比谁都来劲儿,可一读起那些圣贤书便要头昏脑涨了。
相识二十余年,魏听铮这还是头一回看到岑望看书看得这么起劲的模样。
——虽然也不清楚到底是在看书,还是在看身旁那个人就是了。
云子猗倒是一贯爱读书的,这一点魏听铮昨晚上就已经一清二楚了,他身上也带着种说不出的书卷气,执一卷书坐在桌案边翻阅时,令人只是看着便无比赏心悦目。
魏听铮本就没叫宫人进去通报惊动他们,见状更是忍不住停住了脚步,静静欣赏了一会儿才抬步上前,只是依旧没有出声打扰他们。
但岑望自幼习武,一贯耳聪目明,感知力也比寻常人敏锐得多,魏听铮刚一进来,瞬间就被他发觉了,转过头去:“可算是回来了,是遇到了什么不好处理的事情吗,怎么去了这么久?”
“嗯,遥城雪灾,只怕有些棘手。”魏听铮叹了口气,一想起此事就不禁有些头痛,抬手揉了揉眉心,“遍问朝臣,竟没一个敢担下此事去救灾的,当真是无用至极。”
也就是因为前朝的烦心事太多,他回到寝宫中看到云子猗和岑望这般岁月静好的一幕,才会格外不忍心打扰,想借着多看看这样的光景,舒缓一下来自前朝的压力。
“这才刚入冬,怎地就有雪灾了。”岑望是武官,对赈灾之事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听他这话也只能蹙了蹙眉,无计可施。
“遥城那地方的气候你又不是不知道,莫说只是遥城了,便是遥城所在的肃州,一年四季都没几天是暖和的。”魏听铮深深叹了口气,走上前探头去看云子猗手中的书。
竟是昨夜他送给云子猗的那一本《怀州游记》。
这便让魏听铮原本还有些压抑的心情明快了许多,唇角也勾了起来:“你若是喜欢这些游记,藏书阁里还多得是,我让人全部找出来送给你。”
“多谢陛下美意。”云子猗也听了他们两人刚才的对话,便借着这个由头开口道,“若是陛下相信我,可否将遥城灾情予我一观,我在这方面还算有些了解,就当是报答陛下将书借给我的恩情了。”
他当过太傅,更做过一国之君,处理朝政也好,赈灾也罢,云子猗都早已得心应手,便是雪灾这种事都经历过几遭,想来就算是大魏满朝文武皆在此,也无人比他更擅长这些。
“说了是送你,不是借,我留着那么些书也没什么用,这都要跟我客气。”魏听铮一开口,却是先忍不住纠正了云子猗话中的这一点。
但这话刚说完,魏听铮就有些后悔了,他昨晚好像才在云子猗面前立了个“勤学苦读”的人设,怎么今日就自个儿露了马脚。
当真勤学苦读的人,哪里会说藏书无用呢?
幸好云子猗并没有拆穿他,也没有非要说明白是“送”还是“借”,只笑道:“反正我和书都是要留在大魏皇宫里的,也没什么区别。”
魏听铮却听得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
——便还是只当这书是他借来的了。
这让魏听铮不禁有些挫败,云子猗这人,看着温温柔柔好说话的模样,实则对人对事都分得极清,好像生怕多占旁人一点便宜,亏欠分毫。
就连别人对他毫无保留的好意甚至爱意,他都不敢全盘接受,总想着也能回馈对方些什么,才好心安理得。
看似温和,实则疏离。
魏听铮都有些不知道该怎样对他好,才能让他毫无芥蒂地接受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们到底也才刚认识不久,若是云子猗当真能被刚刚认识的人展露出的好意拐走,他才更要不放心。
“公子说对赈灾一事有所了解,可是真的吗?”魏听铮想通了这一点,便很快不再纠结,与云子猗讨论起救灾的事来。
“当真。”云子猗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很有自信的,点点头。
魏听铮知道云子猗不是会说大话的性子,见他这般笃定,似乎也随之安了心,立马命人去拿上报遥城灾情的奏折。
“云国在南方,不是一整个冬日都很难见得着一场雪吗?”岑望有些不解地开口问道,“子猗竟然还研究过雪灾的事。”
“感兴趣而已。”云子猗总不能告诉他自己上辈子当过皇帝,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就像我连剑都举不起来,不是也爱研究剑法吗?”
“这么说也是。”云子猗这样一说,岑望便立马不再多想了,“我差点儿忘了,子猗可是旷世奇才。”
“公子还会剑术?”魏听铮这倒是实打实地吃了一惊。
云子猗低咳一声,谦虚道:“略通一二而已。”
“可不是略通一二,回头我给你看子猗为我写的剑式,当真精彩至极。”岑望却不肯让他谦虚,立马炫耀起来。
“好。”魏听铮虽然没有当真上过沙场,却也是自幼习武的,一听这话便来了兴致,忙不迭点点头。
云子猗听着这些话都有些不自在起来,低头摸了摸鼻尖,试图转移话题。
“不如……我们还是先说雪灾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