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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尘暴初起时,一千余人的队伍为寻找躲避位置,四散分开,沙尘暴遮天蔽日时,大家分不清方位,也失去了联系,待真正的狂风席卷,不少人就在这样的风中被吹得不知所踪。

沿途,有侍卫尸首。

经过沙尘暴的折磨,再在沙漠中被暴晒,尸体呈现出一种恐怖的表情。

顾念之看着那尸体,身子不由紧了一下。

一双大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别看。会做噩梦。”身后的司马曜轻声道。

顾念之曾经从网上见过沙漠和戈壁的图片,也曾想过去这些地方旅游,体验武侠小说中长河孤烟落日圆下带着一点悲凉和一点伟大的武侠主义,但如今身临其境,她顿时知道自己的想法多么幼稚。

极端恶劣的自然环境下,人要生存下来,就已经耗尽了全部力气和所有运气。

或许这就是羌邑和茨南人如此穷凶极恶的根本原因。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要活下去,只有狠一点,更狠一点。

那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生存准则,世世代代传承至今,仅此而已。

“今日若再找不到大哥和怀远兄,或许他们已经凶多吉少了……”司马曜说得很隐晦,在这样的大漠戈壁,失联两天,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那边好像有人。”顾念之看着远处沙丘上,似有物品在移动。

“驾……”司马曜也看到了目标,他二话不说,驾马而去。

身后的随从也快速跟上,但司马曜的马是皇室专用马,速度更快些,很快和其他人拉出了一两百米的距离。

待司马曜和顾念之骑到目的地,才发现刚刚刚看到在动的物品不过是沙丘上的灌木挂住的破烂丝巾,或许是昨日迎亲队伍中某位宫女之物。

司马曜策马回身,沿原路返回。

却听顾念之尖叫着,指着前方不远处:“沙子在动,在动……”

司马曜定睛一看,惊恐不已:“流沙!快停下!不要继续往前!”

话音未落,一匹马前足踏入流沙,被沙子强大的力量裹得越来越紧,马上的侍卫迅速后退,却因一只脚被流沙卷住,无法脱身。

一群中原人,从未见过此等场景,想要上前救人,却不知该如何操作。

几乎是在顷刻间,黄沙掩埋了马匹和人。

“后退,后退,全后退……”司马曜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着,他所带的这支小分队,几乎全是从皇宫带来的侍卫,唯一对沙漠有所了解的人,只有他一个。

如今急速流沙就像是一条深不可测的河流,横亘在司马曜和其他队员之间,双方都只能尽量离流沙更远,保障安全。

“林恒,千万别过来,赶紧回定西府,让他们的人来找我们……”流沙的范围越来越大,司马曜一咬牙,策马转身,往沙漠深处而去。

天边的夕阳变得越来越黯淡。

司马曜纵马狂奔,总算在天黑之前来到了沙漠边缘,与此相接的是茫茫戈壁。

“今晚,我们是回不去了。”司马曜说:“不过你别害怕,我们尽量找个岩缝,勉强过一夜,等天亮再穿越今天的沙漠,就可以回到定西府。”

两人一马,在戈壁上慢慢行进着。

若不是有性命之虞,这样在夕阳最后一抹余晖中相互依靠的场景,似乎还挺浪漫。

“我们俩……会不会死在这里?”

夕阳的最后一抹光消失了。顾念之感受到了一股迎面而来的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不会。绝对不会。”司马曜环着顾念之的手臂更紧了一点。“相信我,我十三四岁就在定西府历练,在沙漠戈壁生活了三四年,我对这一带很熟悉的。”

司马曜环顾着四周。

月色渐浓,月亮渐渐取代太阳成为两人的光。

前方影影绰绰,似乎有什么建筑物。

司马曜加快速度,很快便到了建筑物前,他翻身下马,再将顾念之扶下来。

“这里好像是大晟朝的文字。”顾念之指着旁边一块石碑,石碑已经被戈壁粗粝的风吹得残破不堪,看不出具体内容,但大致还能看出一些笔画。

“这是以前大晟的一处兵站。”司马曜抚摸着残垣断壁,有些伤感。“那时候,这里还是毫无争议的大晟朝土地,我曾在这里驻扎过半年。后来,这里被羌邑突袭,父亲觉得沙漠和戈壁没有价值,并未派兵增援,慢慢地,这里变成了三国争议地带。”

月光洒下,为这个残破的兵站披上了一层清辉。

司马曜带着顾念之走进兵站,两人找了一处相对完整的房间,准备在这里过夜。

“晚上会很冷,我要去周边捡拾柴火,你就在这里等我,很快我就回来。”

风吹过兵站,在那些空荡的房间里回旋,“呜呜”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耳边哭泣,顾念之的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般:“不行,我和你一起,我一个人实在是害怕。”

司马曜笑了笑,那笑中竟带着一丝宠溺。

“说真的,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柔弱胆小的男子。”抬眼见顾念之不满地恨着他,司马曜自知失言,赶紧补充道:“念之兄虽然柔弱,但实在聪慧。”

两人在兵站一侧捡到了不少干枯灌木,这些灌木生长在沙漠和戈壁,即便抗寒耐旱,却也难抵如此恶劣的自然环境,偶有干枯死亡的,或被狂风卷起的,它们的残枝随风漂移,一些被吹到兵站墙壁,就自然而然在此处堆积了起来。

司马曜和顾念之将这些干枯灌木捡回房内,司马曜掏出火折子将它们点燃,橘红色的火焰亮起,整个房间的温度稍微暖了一点。

顾念之的肚子在此时不争气地叫了。

“今晚只能饿肚子了。”司马曜递过水囊,“喝点水缓缓。坚持坚持,等明天一早,我们就能回去了。”

顾念之将水囊递到嘴边,她总感觉水里有奇怪的味道,但实在是又渴又饿,不得已还是喝了几口。

“这水囊是羊皮做的,你如果不喜欢羊膻味,就会觉得水很难喝。但在这样的地方,吃什么喝什么,我们都没得挑。等我们回到京城,我请你喝最好的酒,不,最好的茶……”司马曜倚在墙角,看着眼前的火苗,似乎正在想象着脱困后的好日子。

顾念之明白,其实司马曜对脱困也并不是那么有信心,只是在自己面前,他必须表现出坚定,否则两人都很快会失去信念。

“好啊,我等着你请我喝茶的那一天。”顾念之挤出笑容,此刻的两人,必须相互支撑,相互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