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静静听着,舒怀远终于开了口。
“说那么多,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不如直接说了吧。”
“三皇子向来和二皇子不睦,为了确保太子之位稳固,他自作主张要炸死二皇子,却阴差阳错,死的人是太子。”
“这并不是事实。”
“事实?事实就是没人在乎事实。只在乎利弊。”
白墨继续道。
“这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你根本解释不清为何当日只顾排查朱雀大街,现在只需要将这个责任推到三皇子身上,你自然可以脱身。”
舒怀远不言。
白墨的到来给了他两个选择。
一个选择是含冤而死,另一个选择是指鹿为马。
“我给你时间考虑。”
白墨知道今日难有结果,眼见时候不早,很快就要到侍卫换班的时辰,他丢下一句,起身离开。
担心白墨去而复返,林恒守在门口,只有司马曜一人和舒怀远在房中密谈。
“你都听到了七七八八吧?”
“意料之中。”司马曜道。
“我们明明知道此事是白家贼喊捉贼,却没有任何证据。”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顾先生所说的那名神秘男子。既然白墨给你时间考虑,说明至少这段时间内,他们不会急着动手。我会趁此时机好好调查一番。”
两人不敢多谈,匆匆交流了意见,司马曜和林恒便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随后赶紧离开。
天已经蒙蒙亮。
成年皇子若无特殊原因,不可在宫中留宿,此时回府并不合适。
司马曜和林恒趁天色还未全明,躲在御花园假山后。
司马曜拉着林恒,七拐八弯,居然找到了一处小山洞。
洞中地面甚是平坦,完全足够二人蜷腿半躺,稍事休息。
“三皇子,你怎知此处有这等山洞?”
“无意间发现的。”
司马曜闭上眼,整夜未眠的他的确是疲累至极。
朦胧中似乎又回到了儿时。
司马曜和宫女太监们玩着捉迷藏,他个子小,步子灵敏,几下就爬到了假山上,顺着假山和假山之间的崎岖小道,他发现了这个山洞。
宫女们一直找不到他,他久候不至,竟然在此处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两个女人的声音吵醒。
其中一个是德妃。
“我们去向皇上说清楚。”这是德妃。
“皇上根本就不相信你,你还是担心你那两个马上要斩首的贴身宫女吧。”这声音像娴皇贵妃。
“我会告诉皇上,一切都是你的栽赃。”
“哦?我倒要看看,你能拿出什么证据?”
“只要皇上派人细细调查,自然会得知真相。”
娴皇贵妃冷笑一声。
“调查?德妃,你真以为在这皇宫里有什么所谓的公道吗?今儿个,本宫就要告诉你,皇上是我一个人的,将来的皇位也只能是二皇子的。若你真想和我争,我不保证你的曜儿能平安长大。”
“你!曜儿是皇子,是龙脉,由不得你动歪心思。”
“今日只是让你死两个奴婢,若你还要与我争宠,就别怪我对你的曜儿不客气了。”
娴皇贵妃最后的话说得很轻,但压迫感极重。
“若你消失,我保证不动你的废材儿子。若是你执意和我斗,那两个奴婢的今日,就是你们母子俩的明天。”
司马曜记得很清楚。
娴皇贵妃走后,母亲在假山旁哭了起来。
司马曜从山洞的缝隙看着母亲哭泣,却不敢出声。
许久,有一名男子来到德妃身边。
“德妃,我说过,他并不是被可以信任的人,这下你信我了吧?”
德妃喃喃道:“他只是迫于无奈。他应该知道我是被冤枉的。”
“今时今日,你还维护着他。”
缝隙很小,司马曜无论怎么调整角度,都看不到那男人的脸。
气氛很压抑,外面只有德妃忍不住的抽泣声。
片刻,那男子开了口。
“离宫吧。这宫中尔虞我诈,不是你能适应的。”
“可是,可是我若走了,曜儿他还那么小……”
“你自请离宫修行,并非离世,三皇子不会被过继给其他嫔妃,大概率会由太后照顾,那些你无法抗衡的力量,不敢在太后面前造次,反倒是能长保曜儿平安。”
“也就是说,我走了,反而曜儿更安全?”
“你在宫中,以皇上对你的宠爱,娴皇贵妃必定担心三皇子日后在你的支持下争夺太子之位,白家势力连皇上都要忌惮几分,你们母子必定没有安稳日子可过。”
德妃沉默着。
数十秒后,方才答复一句。
“你说得对,我愿出宫。”
那晚,司马曜被太后身边的嬷嬷带到了德妃宫里。
德妃被杖责后无法坐躺,她湿着头发,趴在软榻上,见司马曜前来,眼睛顿时一亮。
那日她交代了好多,就像是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一般。
“母妃,若儿子不是废材,是不是…是不是母妃就不会受这些罪了?”
司马曜的问话让德妃一惊。
“曜儿,你是不是听到过什么?看到了什么?”
司马曜虽然年幼,却也知道嫔妃私下和男子见面一事可大可小,他不清楚那男子的身份,也不知德妃到底和他有什么关系,于是下意识地咬着嘴唇,使劲摇了摇头。
知子莫若母。
尽管司马曜否定了,但德妃心中顿时明了。
“曜儿,不管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总之,不许对任何人说今日的所见所闻,否则,我们俩都会很危险。”
司马曜点了点头。
“母妃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德妃摸着司马曜的头,眼泪簌簌落下,“你在宫中,一定要听父皇的话,听太后的话,以后的日子里,千万不要提起母妃,不要表现得太机灵,不要和二皇子争抢打架……”
司马曜静静听着母妃所讲,他将每一句话都记在了心里。
“你要好好读书习字,母妃会写信给你,待你会写字了,便可以给母妃回信,虽然我们会隔得很远,但母妃会时时刻刻想着你的……”
陈年旧事,即便是如今回忆起来,依旧让司马曜压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