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早已在冥冥中注定。
李月觉得,她来与不来,沐淑贤最后都会转世到桃子的腹中,成为桃子的女儿。
只是真要带着这么一身煞气转世,那她的徒弟一定是个很叛逆的徒弟……
云长生和林夕的事情,她光是看着,就觉得有些累。
所以徒弟这种生物,她还是喜欢听话点的。
“虽然你转世后就会忘,但还是提前跟你说一下。”
李月坐在那口并不存在的井上,两条腿交叠在一起,手撑着下巴。
“我四季山行事一向如此。”
“公平吗?”沐淑贤想起李月的行事方式,小声问了句。
蓝色的灵光仍然在她的身体中游走,让她的魂体时不时的抽痛一下。
“错了,我四季山行事极其擅长以力压人。”
“……?”
李月没有管沐淑贤疑惑的眼神,眨了眨眼后,继续说着。
“世俗的对错,对于四季山来说,并不重要。”
“就像你的事,许多正道人士都会觉得不好。”
“但我觉得挺好的。”
“不过如此率性行事,难免会招惹强敌。”
“要是真遇到打不过的,跪地求饶有用,那就跪地求饶。”
“尊严这种东西该丢就丢。”
“如果对方铁了心杀你,而你又确实没有反抗的力量,那还可以提前挖个坑。”
李月那双满是英气的眸子凝视着自己未来的徒弟,交叠在一起的双腿在那晃啊晃。
对于收徒这件事,她感觉挺新奇的。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四季山一脉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深山里修炼,不会去招惹红尘事。”
“除了近些年发生了些意外,过往那些年,追着四季山不放的强敌,近乎没有。”
她絮絮叨叨的说完,夜晚的风吹动她手腕上的丝带。
等天边露出了一抹鱼肚白,她的身影消失在了这个安静的村庄之中。
沐淑贤的魂体也分散成了无数洁白的光点,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云府。
如同往常一般,早早过来打扫卫生的桃子似有所觉。
她浑身上下唯一还算漂亮的那双手摸了摸肚子,脸上绽放出慈爱的笑容。
后院的屋顶上。
云长生和林夕紧挨着坐在一起,我看看你,你看看我。
所以,他们四季山一直是这样行事的?
他们怎么不知道。
“你把我徒弟带坏了。”云长生瞥了眼还有些茫然的林夕,语气幽幽的道了句。
不过对李月的做法,他也不能批判什么。
那个村子里,每个人都受到了沐淑贤的恩惠,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沐淑贤辩解。
“那是你徒弟,关我什么事?”林夕将锅甩了回去。
她可是光正伟岸的正道大能,当初还警告过云长生,如果云长生做出为祸苍生的事情,那她就亲自出山清理门户。
所以李月行事如此亦正亦邪,一定是云长生的锅。
“不关你的事,你信吗?”
云长生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
林夕似乎有些恼羞成怒,瞪了眼云长生之后,背过了身,看起了刚刚升起的夕阳。
晨曦如火,带着淡淡的暖意,照在了俩人的身上。
“你在看什么?”云长生问了句。
他经常抬头看天,是因为天上有一双眼睛经常在看他。
近日里林夕也经常往天上看,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境界达到仙人境之后,我还没有仔细感悟过属于仙人境的道韵。”
“趁着如今闲暇,正好感受一下。”
“哦。”云长生点了点头。
林夕的道,他记得是太虚吧,一种不擅长对攻,而是擅长暗中布局的道。
修这种道的人,心眼子一般都贼多。
不像武极的力之大道,只追求极致的力量,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当初他就是一着不慎,被林夕忽悠进了用太虚大道编织的梦境里。
某冯姓老者当初也深受其害,不知现在在仙界过的可好,有没有被某二两肉先生给打死。
“娘子的修为快要恢复了吧?”
最近的林夕,他已经有点看不透了,想来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
“嗯,半只脚重新踏入了渡劫。”
“这样啊。”
云长生微微有些怅然。
明明修为跌落,重修了一遍,却还是比他先一步跨入了渡劫。
以后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欺负林姑娘了。
因为欺负完后,这个小心眼的女人大概率会报复回来。
想到这,云长生心里有些遗憾。
早知道就该趁着林夕虚弱的时候,多欺负一下了。
“本来不会这么快的,但此方世界的灵气比之以往浓稠了许多,我又没有瓶颈,修为恢复的当然会比预计的要快许多。”
林夕说到这,眼睛眯了眯,眼角跟着弯了起来。
“啊呀,相公好像又打不过我了,今晚自觉点,躺在下面不许动。”
“……?”
云长生看了眼周围,果然,俩人已经不在屋顶上了。
他有些无奈,知道今天怕是跑不了了。
就像林姑娘失去修为时,他很喜欢摆弄手无缚鸡之力的林姑娘,经常让林姑娘累的眼睛都睁不开。
如今重新翻身做主人的林夕,肯定也很想摆弄一下再次失去反抗之力的云长生。
而且是云长生越反抗,林夕越兴奋的那种。
所以云长生决定不反抗了……
“喂,你就这么认命了?”
“大乘巅峰的修士,对上半步跨入渡劫的修士,也不是没有胜算的。”
“拿出你当初对抗武极和净土的那股劲啊!”
“没意思。”
林夕说着没意思,最后却还是将一动不动的云长生给扑倒了。
……
……
短短一年多的功夫,小小的县城重新恢复了繁华。
城里仅有的几个修士隐藏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有的经营着粮食店铺,有的经营着赌坊,安静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游戏在这红尘里。
修士的后人们虽然很多没有修行资质,但只要入了自家老祖的眼,那也能在这小小的县城里横行无忌,欺男霸女。
岁月就这样继续流转,奔向不可预知的前方。
一个少年人走在大街上,一路穿行而过。
他是那个村庄唯一的幸存者。
可能是因为在井边上了三炷香,也可能是因为他是后来才搬进的村子,与村里曾经发生的事,没有丝毫的关系。
所以沐淑贤没有杀他。
人影慢慢变得稀疏。
少年人目光钝滞了一下,有点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要不,重新找个村子住下吧。
城里虽然很繁华,但他不是很喜欢。
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他毫不犹豫的迈开了步子,向着城外走去。
翻过几个坡,走过几道桥,走着走着,又路过了官府的粮仓。
那里如今已经装满了粮食。
想起当初的混乱,他摇头笑了笑,真是一切恍然如梦。
记得当时他分不清暴民和县令,到底谁是对的,所以没有参与那群暴民,也没有去帮县令。
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近两年,他依然分不清谁对谁错。
想到此,少年人不由得自嘲了一声。
“真是愚蠢。”
蠢的哪天被人给卖了,都不知道。
他自嘲完后,目光掠过粮仓,准备继续向前。
可刚向前走了一步,身体就踉跄着往前倒。
好在两只手及时撑住了地面,才避免了摔个狗吃屎的命运。
少年人心里骂咧了两句。
站起身,赶紧看了看手掌,好在只是擦破了点皮,过十天半个月的,就能长好。
确认了自身没有大碍,他往回退了几步,然后蹲下了身,准备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绊的他。
阳光倾斜,入眼处是一抹苍白。
“骨头?”
前两年粮仓附近死了许多人,土里埋了具枯骨,这很正常。
少年人本不想理会,但他刚起身,目光忽然凝滞了一下。
等回过了神,他忽然疯了一样寻找着附近一切尖锐的物体,想要将地上的尸骨给刨出来。
找了一圈,找到了一块碎掉的瓦片。
泥土在少年人疯狂的眼神中飞溅,那具尸骨终于慢慢露了出来。
一年多的时间,又没有棺木掩盖,枯骨只是枯骨,没有了皮肉。
但少年人依然一眼就认出了这具骨头到底是谁的,不过他还缺少一些证据。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找不到证据。
枯骨周边的泥土也被刨了出来,最终,一个玉石串成的手链被刨了出来。
在见到手链的那一刻,少年人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崩溃。
但他还是抱着几分期望,将手链捡了起来,仔细对比。
阳光折射在了玉石上,上面隐隐约约刻了一个字:云。
见此,他又将自己手上的手链解了下来。
两条手链被他放在了一起。
许久后,他瘫坐在了地上,在那喃喃自语着。
“怎么会一样。”
“怎么可以一样!”
“如果你是我,那我应该是谁?”
他的眸光变得茫然,呼吸声猛然间变得急促了起来。
“见到县令和暴民的事,分不清谁对谁错,所以远远的旁观。”
“见到沐淑贤的事,会感到可惜,就去劝说了一句。”
“所以这样的我,到底会是谁?!”
他的面目一下子有些狰狞,瓦片继续刨着地上的土。
尸骨上尚未完全腐烂的衣服也被他挖了出来。
如果衣服没有被泥土侵蚀,如果将衣服清洗干净,应该是与他身上那件是一样的。
“在那样的世道里,独自流浪的人,是最容易饿死的。”
“我记得我当初挖了很久,都没有挖到草根。”
“外面所有有吃的东西的地方,都被那群暴民占领了。”
“所以我确实应该已经饿死了。”
“那么,我到底是谁?”
带着茫然,他在这里坐了一天一夜。
官府的人早就过来盘问过了,发现是早已死掉的枯骨,也就没在意。
只是以为这具尸骨是少年人的亲人。
见此,还有人轻声安慰了几句。
不过当初悲剧的事情发生的太多,安慰过后,官府的人也就走了。
等天蒙蒙亮时,少年人才从地上起身,然后将地上的尸骨埋好。
他摸了摸扁扁的肚子,再向前走时,步伐已经没有了前日的稳健。
不出意外的,肚子咕噜噜的叫了两声,然后那声音就一直没有停下来过。
“管他是谁呢,填饱肚子最重要。”
少年人自语了一句,往城里走去。
到了城里后,找到了个破碗,沿街一坐,看看有没有好心人填一下他的五脏庙。
本来不想如此摆烂的,但来来回回的奔走了一圈,实在是走不动了。
叮当。
清亮的声音在碗底响起,少年人看了眼,是一角碎银。
运气不错,他的运气最近好像一直不错。
至于这运气是从什么时候变好的……少年人想了想,好像是从粮仓那件事之后。
他不敢深想下去,甩了甩脑袋,环顾了一下四周。
如果不出意外,某些在这里乞讨的地头蛇该出来为难他了。
少年人很是熟练的将银子收起,在地头蛇们还没围过来之前,突破了包围圈。
走在街边,买了两个馒头垫了垫肚子,剩下的银子买了昂贵的笔墨。
做完这些后,他又坐在了街边。
不过这次不是乞讨,而是帮人写信。
混乱的那段时间,这城里的许多人都与外面的人失去了联系。
如今混乱结束,写信这门生意应该是挺好做的。
毕竟,这年头识字的人不多。
少年人吆喝了几句,不一会儿就有人围了上来。
最先来的是军卒,他们是被调派到这里的,老家在很远的地方。
然后是一些和亲人走散的人。
少年人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笔墨却已经不够。
道了句:“收摊了,明儿请早。”
说完,不理会那些抱怨的声音,将笔给收好,怀里揣着铜板碎银,到布店里裁了一块布。
月白色的。
“要多久?”
他问着店里的裁缝。
“这位爷,七天后你就可以来取衣服。”
“真慢。”
少年人吐槽了一句,然后起身,穿着身上那件旧衣服,头也不回的走了。
“对了,爷贵姓?”店里的伙计追了出去,大声问了句。
“姓云,名流,流浪的流。”
想了想,他觉得不对,又道了句:“风流的流。”
流浪了这么久,有点腻歪了。
今后想过点安稳的日子。
不过城里总觉得喧嚣了一些,算了,懒的换地方了。
想在乱世里活的滋润,不仅要靠脑子,还要有相当强的武力。
否则就算脑子再聪明,也可能被某个五大三粗的莽夫给砍死。
而在安稳的世道里,有个还算聪明的脑子,就能过的很好。
就比如云流,在之前那段混乱的时间里,他饿的恨不得把土塞进肚子里填肚子。
但在如今这太平的年岁里,他已经拥有了一家字画店。
从一个乞儿到一家店铺的主人,这个过程他只花费了四个多月。
店铺不大,只有他一个人看管,没有请伙计。
店铺后面有个小院子,里面有三间房,一间用来烧火做饭,一间用来自己睡,还有间是客房。
云流没有亲朋好友,按理说,应该无需安排客房。
但他觉得将来总会认识几个朋友。
毕竟已经不打算再走了,而是想在这里长住。
“好像太吵了点。”
坐在躺椅上,看着外面的人流,还有各种叫卖声。
城里看着很繁华,但他更怀念住在沐淑贤隔壁的时候。
那里要安静许多,种上几亩地,就饿不死了。
“字画怎么卖?”
有个貌美的妇人走进了字画店,一进来,就盯着墙上的字画看。
“大的两百文,小的七十文。”
这价格定的很是随意。
“贵了些。”貌美妇人轻声叨咕了一句,但其中几幅字画她确实很喜欢。
特别是云流这两个字,很飘逸,她非常的中意。
“云流是先生的名字吗?”
“是。”
“巧了,原来还是本家啊,我也姓云。”
“哦。”
云流神情淡淡的点了点头,丝毫没有从躺椅上起来的意思。
如果不出意外,套近乎,是为了讨价还价。
他虚眯了一下眼,静静的等着。
果然,貌美妇人狠狠夸赞了他的字画,然后问了句。
“先生,今日我的银子没有带够,可不可以便宜点。”
貌美妇人拿出了一个荷包,数了又数,里面只有一百八十文。
而写着云流两个字的字画,需要两百文。
“可以赊账。”
“……”
貌美妇人最终还是将写着云流两个字的字画给带走了,为此,她还写了张欠条。
后面几个月,貌美妇人偶尔也会过来,挑走几幅顺眼的。
她有时候会一个人过来,有时候会在丈夫或者儿子儿媳的陪同下过来。
云流也知道了,貌美妇人的名字叫做云流羽。
看着很文静,但是在家人面前很刁蛮的一个女人。
“先生,可不可以在云流的后面,再添一个羽字?”
“专门定制的话,需要加钱的。”
“……?”
云流羽拽紧了秀气的拳头,如果是年轻那会儿,她肯定会阴阳怪气的说几句。
但如今孙女都有了,再和一个小辈置气,这多少有点不合适。
“要加多少?”
“加……二百文。”
“你怎么不去抢!”
“没看见我就是在抢吗?”
“……?”
只是多加了一个羽字,就要多收两百文。
简直是在拿人当冤大头。
不过最后,云流羽还是当了这个冤大头。
二百文可以买四百个馒头。
在那段混乱的时间,四百个馒头代.表着许多人命。
“你这店,是不是专门宰回头客?”
“如你所见,确实是这样。”
谈话不欢而散,云流羽拿着定制的字画,决定以后再也不来了。
直到有一日,天上下了很大的雨。
这雨下了一日夜,整条街都淹了起来。
云流趟着水,将挂在墙上的字画一幅一幅收了起来。
眼看着许多字画要淹进水里,云流羽却是带着一大家子,帮着他一起收好了字画。
“我家祖上就是卖字画的。”
“据说那位先祖死后,他写的字画庇护了云家许久,帮云家渡过了好几次的难关。”
“自那之后,我家就一直很尊敬像先生这样的人。”
云流羽解释了几句。
终究上了年纪,不比年轻的时候了,帮着收拾了一下店铺,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的。
她轻喘着气,指挥着林天和林宇帮忙收拾店里的字画。
“这字确实写的好看。”林宇手里的劣质折扇不知何时又换成了看着很是贵气的扇子。
扇子上面还镶了一颗红色的宝石。
“到底哪里好看了?”林天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不过见到媳妇儿高兴,他也跟着傻乐了起来。
将店铺里的字画收拾好之后,他拿了个手帕,给云流羽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擦完才发现,自家媳妇儿眼角已经长皱纹了。
想起俩人荒唐的岁月,他心里不禁有些感叹。
时间过得真快啊。
两家人就这样开始来往。
云流羽再来这店铺里定制字画,不用加钱了。
而云流也总是去林家蹭吃蹭喝。
去了之后才发现,林家还是高门大户。
林宇是县里的主簿,在这小县城里,也算是位高权重。
“亏了,应该多宰一点的。”
蹭完饭之后,他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然后留下了几幅字画,很是潇洒的离开了林家。
几个月前对布店的人说,流是风流的流。
当时脑海里闪过的,就是现在这种场景。
可惜虽然识得不少字,但却并不会作诗,他略微有些遗憾。
然后摇了摇头,迈着洒脱的步伐回了家。
夜色变得安静了下来。
字画店里的门伴随着吱呀一声响动,被人从外面推开。
云流回了房间,洗漱过后准备睡觉。
当初见到了那具尸体后,他一直想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如今却是懒的去弄清楚了。
总之比起那具尸体,他至少还活着,且日子过得还不错。
“怎么性格这么咸鱼。”
“而且是又宅又咸。”
他吐槽着自己的性格,好像是有些不太满意。
明明字画店的生意不错,操作一下,打出名气,就可以赚更多钱。
但对于目前的现状,他心里却感觉已经满足了。
明明自己是谁这个问题,是一个挺严重的问题,但他就是准备随缘。
在床上翻了个身,空荡荡的脑海里想要回忆一些过去的记忆。
可回忆了半晌才发现,他的记忆好像是从粮仓那件事开始的。
至于再久远一点的记忆,不管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
“我还失忆了?”
总之他的身上问题好像挺多的。
但……债多了不愁。
抱着这种咸鱼的心态,轻微的鼾声从床上响了起来。
第二日,字画店的门准时打开。
除了云流羽这个贵妇,价也不讲,就将他字画买下的,毕竟是少数。
客人多了,店里就会叽叽喳喳的,像是菜市场一样。
云流虽然很想回一句爱买不买,这样会显得很潇洒。
但最后还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理着这群人。
直到下午时分,他终于又遇到了一个不讲价的。
是一个老头。
白色的胡子很长,两撇眉毛垂落到了下巴上。
“这字……”
“这字……”
老头瞅了一眼字画,又瞅了一眼云流。
“这字不错!”
“相当不错!”
他憋了半晌,憋出了这么两句话,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大银锭。
“不需要这么多银子的。”
“需要。”
老头语气很是肯定,然后又瞅着云流看了半晌。
走出门后,还轻声嘀咕了一句。
“追债追到这里来了?”
不就几百年前白嫖了几幅字画吗,这人怎么这么小气。
老头心里这般想着,人在大街上化作了一道流光,不见了踪影。
转眼间又是几个春夏秋冬。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字画店始终安静的开着,为这繁华点缀出几分文气。
云流因着经常去林府串门,蹭吃蹭喝,于是认识了同样在云府蹭吃蹭喝的朱卫权。
这货是个习惯性蹭东西的,认识了云流后,还经常过来想蹭云流的字画。
说什么生了个女儿,打打杀杀不好,要把家里装点成书香门第,将女儿熏陶成大家闺秀。
云流一直没让这货得逞。
想要字画可以,给钱就行。
直到某一日,朱卫权带着两坛子酒,和云流在字画店里喝了大半天。
等喝到醉醺醺了,俩人勾肩搭背,坐在门槛看着路上的行人。
“流啊。”
“嗯?”
“你是不是想着娶媳妇儿了?”
“为……为什么……这么问?”云流拿着酒坛,脸红红的,喝的已经有点磕巴了。
“你刚刚一直在盯着一个姑娘看。”朱卫权眼神隐晦的瞥了眼路过的姑娘,小声说道。
“有……吗?”云流顺着朱卫权的目光看了过去,他眨了眨眼,眼睛朦朦胧胧的,有点看不真切。
酒喝多了,看东西时,已经有了重影。
不过容貌身材看不清楚,肤色却是看清了。
“太黑了……点。”
砰的一声。
他将酒坛子放下,嘴里打了个酒嗝。
“嗝儿~”
旁边的朱卫权闻言,却笑的很是猥琐。
“流啊,这你就不懂了,乌鸡汤大补,知道不?”
“……?”
云流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抬起手指了指朱卫权。
“背后……编排人家……这很不好。”
“她本就是青楼的小娇娘,不算编排。”
“哦,这样啊。”
俩人继续喝酒。
喝着喝着,云流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叠纸。
同样喝的满脸通红的朱卫权,正拿着砚台磨墨。
云流被酒意弄得兴起,提起笔,蘸上墨,就在白纸上哐哐哐的写满了字。
一旁的朱卫权见此,显得很得意。
这帮舞文弄墨的人,都一个德性,喝点酒就分不清天南地北了。
总之,给钱是不可能给钱的。
大不了到时候带着云流,找两只乌鸡补一补。
朱卫权将地上的字画一张一张的收拾好,然后用内力烘干。
到了晚间,见云流逐渐清醒,朱卫权直接溜之大吉了。
而云流看着乱糟糟的字画店,揉了揉还有些晕乎的脑袋。
“这老小子。”
慢慢将字画店整理好,心里感叹着遇人不淑。
第二日清晨的时候,云流敲响了朱家的门,准备近段时间都在朱家蹭吃蹭喝。
想白蹭他的字画?
不可能。
砰砰砰。
敲门声响了很久。
好一会儿后,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大门向着里侧打开。
一颗小脑袋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身上穿着粉色的衣服,扎着两个冲天辫,手里拿着一个酒瓶。
“云叔叔。”
小姑娘将瓶子藏到了身后,甜甜的叫了一声。
“是夭夭啊。”
云流拨弄了两下小姑娘头上的冲天辫,跟小姑娘逗趣。
小姑娘姓桃,叫桃夭夭,今年三岁没到。
至于为什么姓桃而不是姓朱,听说是朱家夫人老家那边的规矩。
夫妻两人谁的武功高,孩子就跟谁姓。
为此,武道修为已经停滞了许多年的朱卫权,被逼着继续练武。
在确定了能把媳妇儿揍趴下之后,桃子肚子里就又怀了一个。
“小姑娘家家,不能喝酒。”
云流蹲下身,夺过桃夭夭藏在身后的酒瓶。
拿起来才发现,里面装的不是酒,而是一个剥了壳的熟鸡蛋。
他晃了晃瓶口,发现瓶口太小,鸡蛋出不来。
看了眼一直在那咽口水的桃夭夭,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应该是把鸡蛋塞进了酒瓶,然后拿不出来了。
“跟叔叔走。”
“哦。”
熟门熟路的来到了朱家的厨房,烧了点热水。
热水沸腾后,拿起水瓢,将热水倒在了酒瓶上。
随着热水的浇灌,白嫩嫩的鸡蛋顺着瓶口滑了出来,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啵。
云流用盘子将鸡蛋接住,顺理成章的收获了桃夭夭小姑娘崇拜的眼神。
“云叔叔。”
“嗯。”
“我粑粑拉不出来的时候,往头上浇开水,是不是就能拉出来了?”
“……哈哈哈……”
云流忍了忍,最后实在没忍住,大声笑了出来。
这日子虽然过的浑浑噩噩的,但还……挺有趣。
刮了刮小姑娘的鼻子,看着小姑娘懵懂的眼神,他耐心的解释着,人和瓶子是不同的。
……
……
云府。
李月的迈着慵懒的步子,来到了后院。
“师娘,师尊在吗?”
“在闭关,有什么事吗?”
林夕坐在桃树下的秋千上,闻言,张开手,伸展了一下腰肢,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小萝莉剑灵懒洋洋的趴在她的怀里,嘴角的口水缓缓滴落。
里屋的床上,只着里衣的云长生闭着双眸,没有丝毫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