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你师尊有什么事啊?”
林夕将还在流口水的小萝莉剑灵拎了起来,放在秋千上让她一个人睡。
自己则站起身,捂着嘴打了个哈切,长袖自手上滑落,露出皓白纤细的手臂。
“想找他要些话本。”李月见到林夕这副没睡醒的样子,抿着唇笑了笑。
然后继续解释道。
“我那徒弟贪恋红尘,现在还不想上四季山。”
“小姑娘家庭和睦,父母恩爱,日子过得正开心着,愿意跟你修炼才见鬼了。”
林夕说到这,眸光流转,瞥了眼李月。
“你该不会想拿几本话本把桃夭夭拐上山吧?”
“是有这个想法。”李月点了点头。
教徒弟什么的,真是好麻烦。
更麻烦的是,那徒弟把她给当成了怪阿姨。
“日子还长,等亲朋老去、死去,自然愿意随你修行。”
“而且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会待在这里,不用太着急的。”
林夕说着话,脸上的困意消散了一些。
她找了张石凳坐下,掌心凝聚出一团清水。
清水沸腾,落入茶杯,淡雅怡人的茶香慢慢飘散开来。
“或者等她将来长大一点,带着她飞天遁地走一圈,让她见识一下各路妖魔鬼怪,小姑娘兴趣上来了,自然也就愿意跟你学了。”
桃夭夭的情况和李月云长生还有林夕都不同。
云长生当时村里闹饥荒,被迫到处流浪,后来更是差点被人打死。
在那样的情况下,林夕收他为徒,带他上山,他自然千百个愿意。
林夕自己,纯属被某二两肉师尊连哄带吓。
而且当时林夕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小小年纪的她觉得,四季山再坏能有家里坏?
所以就此成为了四季山门徒。
至于李月。
她经历了家庭的巨变,看过了林夕咫尺天涯,翻江倒海的力量,自那时起,就一直向往修行。
只是后来一直不得其门。
历经红尘事,再次来到四季山,打开了修行之门,整颗心就都扑在了修炼上。
而桃夭夭小姑娘吃的好穿的好,父母宠她爱她,又是贪玩的年纪。
想让她整日里打坐,安安静静的修行,那是不可能的事。
“引气入体总还是要的,之后的,就看她自己了。”
李月语气有些无奈。
虽然修行初始,感悟红尘有利于修炼,但总得先踏入修行之门。
“给。”林夕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手中储物戒指一闪,飞出了几枚玉简。
李月伸手接过,然后行礼告退。
她准备给桃夭夭小姑娘讲讲故事,忽悠这小姑娘打坐修炼,引气入体。
再不济,至少不要把她给当成怪阿姨了。
“对了,师娘,前几日忽然感觉有劫云笼罩,之后却又莫名其妙的消散了。”
“劫?”林夕对这个字很敏感,她看了眼被李月做成手链的四季山,山上的欺天之阵正在运转着。
“这阵法原来真的有用吗?”
她心里想着难道真的是运气问题?
回过神来后,耐心的跟李月解释了飞升之前,会遇到的各种劫。
李月一脸受教了的表情。
怪不得自己师尊师娘被折腾的死去活来,原来是被天道给坑了。
她之前一心扑在修炼上,对于这些事情不是很关心。
如今才了解了这些年的前因后果。
再次告退,身穿鹅黄色劲装的女子身影缓缓变淡,最终消失不见。
桃树下,林夕将茶杯放下,又挥了挥袖摆,一床被单飞了出来,盖在了小萝莉剑灵的身上。
“打架不行,睡觉第一名。”
她刚说完,一柄飞剑落了下来,悬停在她的身旁。
“剑随主人。”雪云剑说完,又“咻”的一声,飞到了别处。
“剑随主人,相公要是有你这么丰富的感情,那就好了。”
林夕看着遁去的剑光,低声说了句。
然后理了理衣服,往里屋走了进去。
床上的云长生依然闭着眼,就算林夕走路的动静很大,他也没有醒来的意思。
房门又被关上。
林夕走到床沿坐下,伸手戳了戳云长生的脸。
修长的玉指陷入了云长生脸上的肉,等手指离开,那块凹陷下去的肉又弹了回来。
“这还要睡多久啊?”
林夕语气淡淡的,见云长生还是没反应,也没兴致捉弄了。
当初她修为即将恢复到渡劫,就想着报一报这男人这些年的欺压之仇。
虽然这场报复因为云长生没有心思反抗,显得毫无激情可言……
自那后,云长生许久没有醒来。
林夕一开始还以为是她那天晚上压榨的太过分了,后来才发现原因不在她。
“好不容易又能打过你了,你却一睡睡了这么久,真没意思。”
“不然我还想跟你唠唠,你当时凶我的事呢。”
她低声说着当年武极一众人攻打四季山的事。
明明她和云长生俩个半斤八两,都是想要不声不响的牺牲自身将事情解决。
为什么最后被说教的是她。
这很不公平。
林夕还清晰的记得,当初云长生带着四季山遁走时说的那句话。
“你觉得你很伟大吗?”
这句话让她当时郁闷了好几天。
本来想趁着修为恢复到渡劫了,凭着武力再跟云长生好好掰扯掰扯的。
林夕感受着纠缠在她身体里的命魂,那命魂缠的很牢固,大有与她纠缠一生一世的姿态。
见命魂没什么波动,林夕就没再管。
终究还是担心了,才会想起这么多过往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如果是以前,她只会向前看。
修长纤细的玉指再次抚过云长生的脸,林夕低声念叨了一句。
“希望醒来的,会是相公,而不是当初那个铁石心肠的男人。”
一路走到这,好不容易见到了成功的希望。
要是再来一遭,或许就连她,也会感觉到疲倦了。
林夕心里这般想着,人已经走到了窗户边。
将窗户打开,小萝莉剑灵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此刻正坐在秋千上晃啊晃。
猴子吱吱叫着,难得的精神还不错。
桃花纷飞而下,红的黑的,像是一场花雨。
看着外面的一切,她将目光收回时,属于渡劫期的威压从她的身上蔓延开来。
“恢复的差不多了。”
武极他们再打过来,她已经有把握带着四季山的人全身而退了。
……
……
县城西街。
字画店的门很早就已经开了。
一个小姑娘正骑在云流的脖子上,手里拿了一支笔。
小姑娘舔了舔笔尖,脑门后的马尾一甩一甩的。
“云叔叔,愿赌服输哦。”
说着,一脸兴奋的在云流的脖子上画了只大乌龟。
云流表情有些无奈。
但还是任由小姑娘在他脖子上乱涂乱画。
还好这墨能洗掉,他这样想着,等小姑娘画完了,就又将人给放了下来。
小姑娘是林家的,比桃夭夭大几岁,叫做林漓。
比起样貌有些普通的桃夭夭,林漓小姑娘的外貌很精致。
她被云长生放下后,拿着笔在白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得意的扬起脑袋,吹弹可破的小脸上,写满了对夸奖的期待。
身后的马尾总是随着她的心情,开心的左右摇摆。
“小漓儿真厉害。”
云流从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夸完后,坐在了椅子上,将小姑娘抱了起来,放在了他的大腿上。
然后露出干净的手背,让林漓在他的手上涂鸦。
俩人之前打了个赌。
林漓说,她已经认识了一百个字,云流不信。
林漓又说,她要是将一百个字写出来,那云流就要受到惩罚。
而惩罚,就是在云流身上画一只乌龟。
一百个字之后,每多一个字,就要多画一只乌龟。
林漓这两个字,已经是第一百零二个字了。
所以要画两只。
小姑娘兴致勃勃的在云流身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然后将笔向远处一丢,扔进了笔筒。
她双手抱胸,小脸昂着,很是满意的样子。
“还是云叔叔好,我爹爹说话总是不算话,说了让我画乌龟,最后总是耍赖。”
后院里。
听到声音的林宇尴尬的轻咳了一声。
他家那位脸蛋又圆润了一些的媳妇儿,噗嗤一声,捂着嘴轻笑了起来。
“说话不算话的,都是大乌龟。”
“对,都是大乌龟。”
林漓张了张小嘴,低声附和着。
似乎是感觉到了后院里不善的眼神,她蹬了蹬精致的绣鞋,往云流怀里缩了缩。
“这么喜欢小女孩,怎么不自己生一个玩玩。”
字画店外传来声音。
带着朱钗,穿着繁复的衣裳,作贵妇打扮的云流羽从外面走了进来。
陪在她身边的,是上上任蛊族圣子,林天。
云流羽刚进来,就挑起了店里的字画,想要看看云流有没有新作。
“张大夫家的女儿是个灵秀的,知情识趣,懂诗词歌赋,还喜欢各种名家的字画。”
“长的也漂亮。”
“媒婆都上门来问了,你怎么把媒婆给赶出去了。”
正在逗弄林漓的云流闻言,将怀里的小姑娘放下。
然后看了眼云流羽夫妇,又看了眼后院里正在下棋的林宇夫妇。
这是蹭吃蹭喝蹭出了报应,所以这些人组团来他家,想要吃穷他?
他心里吐槽着,面上依然是温和的笑。
“娶媳妇儿这件事,哪有连面都没见着,就凭媒婆那张嘴,三言两语的把人给娶了。”
盲婚哑嫁什么的,云流不是很喜欢。
“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走过来的。”云流羽撇了撇嘴,挑了半天,这位贵妇终于挑到了满意的字画。
啪的一声扔下了一角碎银子,将字画卷起,递给了自家男人,然后迈着步子,向着云流走了过去。
露在发丝外面的步摇跟着她的步伐摇晃了起来,配上那张认真的小脸,看着很有压迫感。
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想和云流好好唠唠媳妇儿的事儿。
哪有人不娶媳妇儿的。
然而云流下一句话,让这个贵妇人无奈的破功,脸上的威严有点绷不住了。
“听说云姨和林叔是私奔的。”
这是俩人最近订下的称呼。
云流管云流羽叫姨,云流羽将云流当成子侄。
虽然每次这么叫,云流都感觉心里怪怪的,但毕竟差着岁数,叫声姨……好像没什么不对。
“呵……”
一旁抱着字画的林天闻言,嘴里憋着笑,见到自家媳妇儿瞪过来的眼神,用了很久的时间才将笑容给憋了回去。
“奶奶,什么是媳妇儿啊。”
林漓小姑娘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小人儿还没长个子,踮起脚,也只到了云流羽大腿的位置。
于是小跑着走到云流身旁,爬了上去,站在了云流的大腿上。
“媳妇儿就是要伴随一生一世的人。”林天解释了一句。
这个解释让他身旁的贵妇人很满意,嘴角都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一生一世是多久啊?”林漓嗦着手指,继续提问。
“一生一世就是一辈子。”云流说着话,然后扒拉了一下小姑娘的手。
刚拿完笔,手上都是墨,脏的很,不能随便乱吃。
“一辈子是不是很久啊。”
小姑娘依然没搞清楚一生一世的意思,于是用很久来表达这个成语的意思。
“对,一生一世是很久很久。”
“那我要和云叔叔一生一世都在一起。”
“呵呵。”
云流闻言,觉得有趣。
他将林漓抱了起来,用手巾给她擦了擦脸。
又玩笔又嗦手指的,本来很精致的小脸已经成了小花猫。
好在这些墨水刚粘上去不久,用手巾擦一下就擦干净了。
童年真是有趣啊。
云流想到此,想要回忆自己的童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隐约感觉,他的童年虽然没有林漓和桃夭夭那样有趣,但应该过的还不错。
恍惚间,有无数记忆的碎片流淌而过,当记忆的洪流即将冲刷而来时,却又突然间戛然而止。
等他回过神来时,字画店里除了他,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云流羽见劝不动他,自己又是个私奔的,没什么说服力,所以找儿子儿媳去了。
而林漓见云流不跟她玩,也找自己爹去了。
“我好像知道自己是谁了。”
云流突然如此说了一句。
他转过身,见到后院里正在蹦蹦跳跳的林漓小姑娘,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
感觉到这个笑容时,他愣了愣,然后道了句。
“这种感觉还不赖。”
逗弄逗弄小姑娘,闲暇时放一张躺椅,在店里小恬一会儿。
偶尔下个馆子,或者到林家和朱家蹭吃蹭喝。
这就是云流现在的生活,他对此很满意。
至于媳妇儿,在明白了自己到底是谁,因什么而存在之后,他就没有找媳妇儿的想法了。
到了晚间,蹭饭的人变得多了起来。
朱卫权带着桃子还有桃夭夭逛街,逛着逛着逛到了字画店。
这货鼻子灵的很,闻到酒味后,就领着老婆女儿径直钻进了字画店后面的小院子里。
夜晚的风带着凉爽的气息。
桃子依然是样貌平平的样子,穿着深蓝色布衣,不管走到哪,都别着一把剑。
晚饭的主食是她带来的,十八个馒头。
她这应该是刚从云府下工,从云府里带出来的。
虽然这几年生活条件变好了,但对于馒头这种食物,她始终都不嫌弃。
只有经历过饥饿,才会明白食物的珍贵。
桃夭夭小姑娘有次咬了一口馒头,就将馒头给丢在了地上,结果被桃子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想吃好吃的,这无可厚非,但不能将食物乱丢。
“别喝酒。”
朱卫权夺过桃子手里的酒杯,见到桃子生气了,赶忙解释到。
“怀孕喝酒,对胎儿不好。”
掐住他腰间软肉的手松了一下。
桃子看着酒杯吸了吸鼻子,最终还是放弃了喝酒的想法。
“你家的又怀了?”林宇拎着酒壶挤到朱卫权身边,小声问了句。
“嗯啊!”
朱卫权这位曾经的县令语气很得意,下巴都快昂到天上去了。
他始终窥觑着林家的那架古琴,想要跟林家人成为亲家。
如此的话,朱家将来也会在那架古琴的庇护之下。
“我找人算过了,这回保证是男孩!”
说着,眼睛贼溜溜的转了转,不怀好意的看向了小林漓。
小林漓感觉到危险的目光,赶紧缩了缩身子,往自家娘亲身后躲。
啪!
林宇将手里的折扇合拢,一扇子敲在了朱卫权的头上。
“我女儿今年都五岁了,等你家那位生下来,差不多六岁了。”
“让你儿子娶一个年长了六岁的姑娘,也亏你做的出来。”
“你也不怕你儿子将来恨你。”
“小漓儿就算大六岁,那也不是他家的儿子可以高攀的。”圆圆将自己相公拖了回来,恨恨的在其耳旁说了句。
她以前是林宇的贴身侍女。
后来林宇将圣蛊留在蛊族,自己则溜之大吉了之后,她就成了林宇的妻子。
以前她就脸蛋圆圆的,就算饥荒那段时间,也没有饿瘦。
现在日子过好了,她的脸蛋比在蛊族时都要圆润了。
很丰腴,有种微胖美人的感觉。
帅气的爹加貌美的娘,才生出了样貌精致的女儿。
“这不是提前物色一下吗,朱家人知根知底,又有一身家传的好武艺。”
“圣蛊已经归还给蛊族,家里那架琴又是个老祖宗,等闲不会出手。”
“有朱家这些打手在,可以应付欺上门来的阿猫阿狗。”
林宇三言两语的开始忽悠。
对比起他爹还有朱卫权,他的媳妇儿很听他的话。
“好像有点道理。”
圆圆点了点头,虽然神情还是有点犹疑,但还是接受了自家丈夫的说辞。
不过她还是将小林漓搂进了怀里,看向朱卫权的目光带着几分警惕。
而一旁的朱卫权也在掰扯。
现在就算生了个儿子,那儿子也和林家的小姑娘岁数差的有点多了。
这货可能是酒喝多了,嘴里秃噜了一句。
“要不等这小姑娘长大了,我把她给娶了。”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果然,刚刚还很和谐的氛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整个院子都变得阴嗖嗖的。
一直在角落里练字的云流羽正在院子里搜寻趁手的东西。
林天给她递了一块砖,她顺手接了过去,颠了颠,感觉有点不满意。
林天又递给了她一块大号的石头,需要她两只手才能捧的动。
这回却是满意了。
她看着朱卫权。
如果朱卫权给不出满意的解释,这位在家里很是泼辣的南方女人,有很大的可能将石头砸在朱卫权的脑袋上。
还在想自家女儿和朱家儿子到底合不合适的圆圆,目光也变得危险了起来。
一直拿着折扇做潇洒姿态的林宇,将手中折扇打开,扇面上噌的一声冒出了几根钢刺。
就连桃子也眼神不善的看着朱卫权,大有拔剑砍人的姿态。
林漓小姑娘似乎是想起了白天和云长生的话,于是又给补了一刀。
“朱叔叔是要和我一生一世在一起吗?”
好在小姑娘在沉思过后,又在后面补充了一句。
“可是我想和云叔叔一生一世在一起诶。”
“在聊什么呢?”
一直缺席的云流终于姗姗来迟。
他两只手拎着一只大锅,锅里的酱汁还在沸腾。
经常去别人家蹭吃蹭喝。
难得别人来他家蹭一顿,他也没好意思赶人。
只能凭着有些模糊的记忆,亲自下厨做了一顿。
好在做出来的菜味道还不差。
“君子远庖厨。”林宇语气有些嫌弃。
“我孤身一人,要是不自己做饭,那早就饿死了。”云流满不在乎的说了句。
然后端着锅,招呼人帮他将菜装盘。
“所以你该娶媳妇儿了。”林宇冷不丁的又补了一刀。
得,又是个催婚的。
云流闻言翻了个白眼,对于林宇所说的事毫不在意。
俩人一番插科打诨,刚刚还略显诡异的氛围就这样散去了。
等云流将菜装好盘子,坐下吃饭的时候,小林漓蹬蹬蹬的跑了过来,腻歪在他身边。
有些懵懂,扎着冲天辫的桃夭夭也跟着腻了过来。
“我看啊,你最该防的是他,而不是我。”
朱卫权见到自家闺女对一个外人这样亲,有点吃味。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子变态啊。”
林宇轻声嘀咕了一句,然后换了个话题。
要不是同事过一段时间,非常信任这位老县令的人品。
否则刚才的事情,不可能如此轻易的揭过。
后院里又开始了谈天说地。
这里聚集了天下各地的人,南方的北方的,有的地方还有女子不能上桌的规矩。
不过到了这里后,所有的规矩也就都没有了。
酒味开始飘荡。
喝多了的朱卫权再次开始放飞自我。
“当时啊,我是这里的县令,就守在粮仓那边,成百上千的人围攻我。”
“嘿,老子三两下就把这群人给撂趴下了。”
他左脚踩在凳子上,将酒壶举过头顶,一副很是豪迈的模样。
收获了闺女崇拜的眼神之后,这家伙的脸变得更红了些。
听他说起这些事情,院子里林家的其他人看向他的目光也不再警惕。
这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
“当时被撂趴下的,好像是你。”云流的语气有些感慨。
“当时我就站在很远的地方挖草根。”
“咦,当时你也在啊。”朱卫权被戳穿后,也不羞怒,而是拍了拍胸脯,笑声豪迈的说了句。
“你就说老子那时候是不是很霸道!”
“那确实很霸道。”
云流点头应和。
然后又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霸道是霸道,就是有点太过愚蠢了。
不过就是这样一个愚蠢的人,却将整个县的普通人给耍的团团转。
在一众人的畅聊声中,夜色逐渐加深。
星河在夜空中流淌,圆月悬挂在天空,带着几分凉意的风拂过,将一群醉鬼吹的东倒西歪。
之前还说着要和云叔叔一生一世在一起的林漓,跟桃夭夭玩闹过后,又发誓要和夭夭妹妹一生一世在一起。
两个小姑娘钻进了桌子底下,偷偷摸摸的喝着酒,将小脸喝的通红通红的。
等场间唯一没喝酒的几个女人准备回家时,好一通找,才将这两小姑娘找到。
而彼时的桃夭夭和林漓,正学着大人的模样,在桌子底下划行酒令。
当桃子和圆圆蹲下身,将两个小姑娘从桌子底下拖出来的时候,隐约间还听到了几句污言秽语。
“你娘亲的奈奈大啊。”
“你娘亲的更大啊。”
“你娘亲的好大好大啊。”
“你娘亲的非常大非常大啊。”
“……”桃子。
“……”圆圆。
拎着两个小家伙的耳朵,一人提着一个,扔到了等在门外的马车上。
俩人走回字画店后面的小院子,准备将自家醉倒的丈夫拖进马车得时候,远远的还能听见这两个小姑娘的说话声。
“哈哈哈哈……漓姐姐输喽,嘿嘿嘿嘿,我家娘亲的的更大。”
“愿赌胡说……喝!”桃夭夭大着舌头,脑袋抻出车帘,比了个举杯的姿势。
桃子面色一黑,从院子角落找到了醉倒的朱卫权。
然后运气内力,一掌将人给打醒。
在朱卫权无辜的眼神中,她咬着后槽牙警告道。
“再教夭夭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以后不要上我的床!”
朱卫权一脸懵逼,但害怕动了桃子的胎气,只能低头认错。
小心翼翼的打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他小声的辩解了一句。
“我们划的是大鸟拳,夭夭和小漓儿划的拳,绝不是我们教的。”
“大你个大头鬼!”
朱卫权脑门上又挨了一巴掌,只能老老实实的跟在了桃子身后,坐上了马车。
桃子还有些气不过,提着剑问了句。
“谁带头划的拳?”
“林叔。”
“……”桃子闻言,将剑放下,恨恨的说了句。
“老不正经的。”
回头去林家时,好好跟云流羽念叨念叨。
她差着辈分,治不了这老小子,云流羽可治得了。
带着几分不甘,马车缓缓前行,消失在了夜色里。
不一会儿的功夫,原本很闹腾的后院就又安静了下来,只留了一地的狼藉。
哦,还有一个正在准备顺字画的云流羽。
这位贵妇人又入眼了一幅心仪的字画,上面画的是江南水乡,才子佳人。
标价两百文。
她摸了摸身上,荷包没带。
又摸了摸醉倒的丈夫,林天也没带银子。
儿子儿媳已经带着孙女走了。
“喜欢就拿走吧,仅此一次。”
同样喝的醉醺醺的云流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在收拾乱糟糟的院子。
酒坛子滴溜溜的到处乱滚,有几个还碎了。
有几双筷子掉在了地上。
“还是赊账吧。”云流羽显然不习惯白嫖,用着娟秀的字迹写了一张欠条。
等送完林宇三人的马车回来时,云流帮着把喝醉了的林天搀扶进了马车。
然后道别。
“路上保重。”
“臭小子,记得抓紧找媳妇儿。”
车里的贵妇人摆了摆手,车轮响动,在路上印出了两行车辙。
这回真的是彻底安静下来了。
等云流将一切收拾好,已经是后半夜。
身心疲惫的他坐在后院的躺椅上吹着风,看了一会儿星星。
他其实喜欢安静。
但对于这种偶尔的热闹,也并不排斥。
特别是那两个小姑娘,确实挺招他喜欢的,看着俩小家伙划酒拳,他独自憋了很久的笑。
脑子里又乱七八糟的想了许多事。
眼睛越来越疲惫。
挣扎着从躺椅上起来,去了房间,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睡了过去。
云流这一觉睡到了大中午,字画店难得的没有开门。
睡醒后,他也没有急着去经营店铺,而是锁了门,去了离自家店铺不远处的一家面馆。
“油泼面,加辣!”
“流啊,今儿怎么这么晚?”
面馆的老板是个中年人,看样子和云流很熟悉的样子。
他抓了把面条过了下水,切了辣子,烧了热油。
等油热了之后,将面条盛出来,上面铺上辣子,端到了云流的桌子上。
“是不是昨晚夜宿怡红院了?”
老板取笑了一声,说完后,拿着锅将热油淋在了面条上。
滋啦一声。
云流碗里的热油开始沸腾,扑鼻的香味从面碗里飘散了开来。
“我就是个臭写字的,可去不起怡红院。”
说着,拿起筷子抄起碗,吃的大块朵硕。
老板闻言,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
“你去怡红院,也许不要钱,那怡红院的小娇娘或许还会给你包个大红包。”
“……”云流。
继被许多人轮番催婚之后,今天又碰到了一个嘲笑他是雏儿的。
最近这是怎么了?
命犯桃花?
继续和面馆的老板侃了几句大山,吃饱喝足后,辣子在胃里发挥了作用,身体暖烘烘的,额头出了一层汗水。
云流将铜钱拍在了桌子上,得到了老板的一句:“下次再来啊。”
回去的路上又遇见了许多的熟人。
“流啊。”
“云先生。”
“云老板。”
“哥哥,买花吗?”
声音熙熙攘攘的,有要给他介绍媳妇儿的媒婆。
有卖.肉的屠夫。
有卖花的小女孩。
云流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和这些人打着招呼。
见到一个口不能言,四肢被打断的小乞丐时,他脚步顿了顿,神情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世间苦难的事情太多,如果事事都去管一管,那生活会很不顺心。
不过,对他而言,也总会有例外。
时间继续一往无前的穿梭而过,恍惚间,就是好几个月。
“云兄,这段时间有没有见过小漓儿?”
某一日。
林宇急急忙忙的来到了字画店,语气有些急促。
他手里的折扇不知被他丢到了哪里,身上的衣服被荆棘划破了几道口子,头发也乱糟糟的。
“怎么了?”云流从躺椅上起身,给林宇倒了杯茶水。
“昨晚上小漓儿偷溜出去玩,一直到了现在都没回来。”
林宇推拒了一下,最后还是将茶水接过。
他是真的有点渴了,一路奔波了很久,还去求了家里的那架古琴。
然而那架古琴是个冷血的,说是林家血脉尚有存续,她不能出手。
林宇将茶水一饮而尽,心情终于平复了一下。
混乱的思绪也渐渐理顺,他想了想,决定背着琴去找知府或者乾王。
那些人都是强大的修士,应该会有办法。
“小漓儿不在我这里,你先别急,我帮你一块儿找找。”
“多谢云兄。”
林宇拜谢了一声,火急火燎的跑了出去。
次日深夜。
林家心心念念的林漓小姑娘,正骑在了云流的脖子上。
在俩人的身后,是一地的鲜血,还有残尸碎块。
“哪怕他只借给了我一点点的力量,也不是你们这些邪修能够抵抗的。”
云流低声说完,将骑在他脖子上的林漓给抱了下来。
见到小姑娘兴奋的眼神,他有些无奈。
“说好了的,这件事不能说出去。”
“嗯嗯,这是我和云叔叔的秘密。”
林漓小姑娘双手比划着,还摆了几个武功的起手式。
“云叔叔是侠客吗?”
“嗯,勉强应该算是吧。”
云流勉强应和了一声,为了尽快摆脱小姑娘的纠缠,他加快了步伐,紧赶慢赶,终于在天亮之前把林漓送回了林家。
谢绝了林家的款待,有些疲惫的他回到了自己的字画店。
等他醒来后,县城的告示上发布了通告,某个贩卖幼儿的组织被官府全歼,家里最近有孩子走失的,可以来官府尝试认领。
总之告示写的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
外面的这些事情和云流没什么关系,他有空时就写写画画,写完就挂在墙上晾一晾。
除此外,与林家人和朱家人也走的更密切了些。
......
......
字画店后院里的树叶纷飞而落,秋日让世界染上了金黄。
过了几个月,雪落了下来,很冷。
不过这一次,县城里已经几乎没有人饿肚子了。
岁月流转,转眼间过了十年。
云流的嘴唇上留了两撇小胡子,穿着月白色长袍,站在窗口挥舞着笔墨。
最后一笔落下后,他将笔放下,双手撑在窗延上,看着窗外的人流。
这十年里县城里发生了许多事。
周国的皇帝突破到了大乘,乾王走了。
这听起来是两件不想干的事情,但其实这两件事的关系很紧密。
如果周国的皇帝没有突破至大乘期,那乾王可能还会尝试着带着旧部反抗一下。
现在反抗不了了,他只能认命,寻找其他的突破之法。
乾王这个封号虽然能给他提供许多的气运,但这些气运并不足以支撑他突破到大乘。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出去另寻机缘。
而且乾王走的时候,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竟然没有将云府有渡劫修士的事情,告知给周国的皇帝。
也许是想着坑周国的皇帝一下。
如果哪天周国的皇帝得罪了云府的人,乾王估计就顺心了。
最好是得罪死。
不过说来说去,以上两件事对于普通人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上层的权力更迭,距离普通人太过遥远,与云流的字画店也很遥远。
而除了这两件事之外,有几件与普通人息息相关的事,也在近十年间发生。
在其他国家肆意传播的瘟疫,终于也在周国传播了起来。
悬在国门外的那张符纸,还是没能阻拦瘟疫的侵袭。
云流打开窗户时,外面的哀嚎声时不时就会响起来。
周围死了许多人,他字画店的生意也清冷了许多。
县城里收到消息的几个修士已经撤离。
皇城里来了几个化神修士,他们能治疗这种瘟疫。
不过治疗起来有些吃力,对比起肆意蔓延的瘟疫,皇城里来的修士每天能治疗的人数,只能说是杯水车薪。
他们优先治疗的,是那些修士的后代。
再然后,是县城主簿这些官员,最后才是平民百姓。
好在林家有一架琴,除非是被刻意针对,否则瘟疫传染不到林家人身上。
而朱家有个桃夭夭,桃夭夭有个渡劫期的师尊。
这天下间,能让桃夭夭的师尊为难的事,很少。
不过李月不想管这些事,她只看顾了一下朱家人,对于外面死多少人,她并不关心。
如果不是桃夭夭太过年幼,修为太弱小,近几十年,李月已经能够飞升了。
乾坤境本就是仙器,已经在这红尘中流落了太久的时间。
李月虽然没有接纳乾坤境的记忆,但对于仙界依然很是向往。
“还要睡多久啊。”
靠在窗台的云流低声呢喃了一句,然后转过身,关上了店铺的门。
今天大概是没有生意了。
前几年店铺生意好,他又长的不错,还经常有媒婆过来说媒。
最近却是看不到了。
云流本来以为是店里生意差了,县城里的人家看不上他了。
后来才知道,那些媒婆已经病死了。
他锁了门,走在略显冷清的大街上,依照着以往的习惯,想要走去面馆吃碗面。
去了才发现,面馆已经关门了。
“明明昨天还开着。”
他轻声说了句,隐约间看见面馆里有人在收拾东西。
于是敲了敲门。
砰砰砰。
砰砰砰。
听到敲门的动静,面馆里响起脚步声,有人推开了门。
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
“老板呢?”云流问了妇人一句。
“死了,病死了。”妇人语气有些低沉。
云流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只能安慰了一句:“节哀。”
周围死了许多人,这让他有些感慨生命的脆弱。
但这点感慨远不如吃了十年的面,突然间吃不上了。
“你是……云流?”妇人突然问了一句。
“是我。”
“还真是你啊,我听我老头子说起过你,他说你很照顾他的生意。”
妇人说到这,眼睛红肿了一下,她收拾了一下店铺,走到了厨房。
“你稍等一会儿。”
厨房里的烟火气重新燃了起来。
能看出来,妇人的动作没有原来老板那样的熟练。
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面条煮好了。
当面条端上来后,云流如同以往那般,三下五除二的将面条给吃完,然后留下了铜钱。
走的时候,却是没有了那句:“下次再来啊。”
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永远听不到这句话了。
这让他有些莫名的烦躁。
但是看着萧索的街道,他却没有丝毫办法。
毕竟,那么多的渡劫修士,最后都没有办法解决这件事。
云流回去的路上,向他打招呼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
只有一个肉铺老板,还有一个卖花的小姑娘朝他招呼了一声。
走进店铺的门时,他忽然回过头。
在对面的铺子里,有几个和尚正在宣扬佛法。
以他现在的状况,看不清那几个和尚到底是什么修为。
但想来修为并不高,因为那些宣扬佛法的和尚并不能治疗瘟疫。
“痛苦是在消除你今生的罪孽。”
“越是痛苦,离极乐世界越是接近。”
“当痛苦消失,意识将回归极乐世界。”
“阿弥陀佛。”
几个和尚露了几手浅薄的法术,然后在其他人敬如天神的目光中,继续向着远方传教。
云流亲眼看着街上有个染上了瘟疫的乞丐突然间变得很兴奋,越是痛苦,那个乞丐就越兴奋。
到了最后,那乞丐竟然在病痛的折磨中,满脸幸福的张开双手,迎接死亡的降临。
一个人在痛苦中死去,本该诞生极其强烈的恶意。
怨这世道不公,怨这病痛为什么会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但在云流的眼中,他没有看到恶意升腾而起。
那道灵魂在消散前,竟然带着一丝丝的满足。
“这就是那些人想出来的办法?”
只需给予他们一个虚无的幻想,让他们沉浸在这虚幻的美梦里。
如此,就算死再多人,那又能如何。
就算死再多的人,也不会影响到天道。
很快的,传教的人来到了云流的字画店。
几个和尚顶着光头,对着云流行了一礼。
“阿弥陀佛,贫僧自净土寺而来,与施主有一缘法。”
说着,身上冒出了和净土和尚同款的金色佛光。
不过比起能召唤掌中佛国,用佛国取代一片天地的净土和尚。
这些个和尚的佛光,看上去就像是个会发光的灯泡,弱小的可怜。
“是何缘法?”云流佯装好奇的问了一句。
“施主可曾听说过西方极乐净土?”
几个和尚以为佛光震慑住了云流,想要趁机将越是痛苦,离极乐世界越近的教义宣传给云流。
好在没有教云流自残,而是说一切随缘。
否则云流可能会考虑要不要敲个闷棍,让这几个和尚不能继续传教。
打发走了几个和尚之后,字画店里变得很安静。
一整天的时间,都没有人来打扰。
对比起以往的喧闹,现在这样的安静突然让云流有些不习惯。
许多东西已经习以为常,突然间失去后,心里变得空荡荡的,像是缺了块什么。
好在云流的适应能力很强,繁华盛世有繁华盛世的活法。
冷清,有冷清的活法。
他往砚台里放了点水,耐心研墨,清水在砚台中慢慢变得漆黑。
随着时间流逝,他那颗略显烦躁的心也逐渐被安抚。
提笔落字时,以往轻携俊逸的字,也变得有些平淡。
吱呀。
店铺的门突然被推开。
一个脑袋从外面探了进来,是个十五六的姑娘。
穿着粉色的裙子,脸蛋圆圆的,容貌出奇的好看。
她眸光鬼鬼祟祟的巡视了一圈屋里,与云流对视了一眼后,眉眼顿时弯成了两道月牙。
“云叔叔。”
姑娘声音甜甜的叫了一声,然后蹦蹦跳跳的走了进去,顺带着关上了门。
“是小漓儿啊。”
云流往门前看了眼,见是林漓,脸上也不自觉的带上了几丝笑意。
这也是他能够淡然看着外面沧海桑田的原因。
只要心里关心的人还好好的活着,外面的人不管怎么死,死多少人,他都不是很关心。
事实也确实如此,十年了,也只有媒婆和面馆老板的死让他稍稍有些感触。
“你爹还有你奶奶呢,他们俩好些日子没来了。”
云流将笔放下,坐在了躺椅上,斜着眸子看了眼林漓。
林漓也找了张躺椅坐了上去,绣鞋蹬了一下,躺椅开始摇摇晃晃。
俩人此刻的样子,看着像是爷俩。
“我爹上京去了,说是想要打探一些事情。”
“我奶奶前些天走路,脚腕了一下,这些天没办法下地走路。”
“这样啊。”云流点了点头。
记得上次见到云流羽,那个总是做贵妇人打扮,有点刁蛮的女人,已经开始长白头发了。
“我奶奶让我到你这拿几幅字画。”
“拿吧,给钱就行。”
“奶奶说,赊账。”
“……她都赊多少次了?”
云流轻声嘀咕了一句,额头上似乎闪过了几道黑线。
这世道真是变了。
十年时间,连那个高傲的贵妇人都学会了白嫖。
“对了,爹他让我告诉你,你这店趁早不要开了,住我家算了。”
“去你家干嘛,寄人篱下,受你家里人的白眼吗?”
“啊呀,云叔叔又胡说,谁敢对你翻白眼,小漓儿就揍死他。”
林漓说着,还挥舞了一下秀气的拳头。
结果用力过猛,摇椅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摇晃了几下,差点没把她给甩飞出去。
“云叔叔拉我一把!”
她惊叫了一声,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
深深吸了一口气,玲珑的曲线跟着起伏了一下,然后开始责怪云流。
“云叔叔刚刚为什么不拉我啊,差点就摔出去了。”
“都是大姑娘了,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
“嘁。”林漓对着云流竖了个中指,语气淡淡的道。
“我们都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了。”
“不,你是寡女,我不是孤男。”
“咦……云叔叔你这意思,你有女人了?”
林漓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儿,赶紧从摇椅上起来,然后猫着腰挪着小碎步,悄悄的走进了后院里。
她轻手轻脚的在后园里逛了一圈,厨房卧室还有客房全都找过了,却什么都没发现。
“没在家吗?”
林漓还有些不死心,到处溜了一圈后,甚至还趴在地上看了眼床底。
粉色的长裙粘了一身灰之后,终于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店铺里那张躺椅上。
“云叔叔你是不是在骗我?”
“你才发现吗?”
“啊……!”
林漓闻言,瞬间就炸毛了。
抄起手边的家伙就想要和云流干架,却被云流拿着一把戒尺按了回去。
“啊……你放开我,你这个骗子!”
“你娘亲这么温婉的一个女人,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云流无视了林漓的话,他借助戒尺将女孩按倒在躺椅上,还顺带吐槽了一句。
吱呀。
门又被打开。
一个穿着花袄,打扮的像是村姑一样的女孩,提着果篮走了进来。
见到里面的场景,女孩赶紧将果篮放下,然后迅速捂住了眼睛。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说着,挪着小碎步想要走出去,看其手势,可能还想顺带着把门给关上。
“桃夭夭,你给我回来,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被戒尺按在躺椅上的林漓急了,朝着门口大喊了一声。
“都说了你该防着他,而不是防着我。”
屋外又传来说话的声音。
先是有些中年发福的朱卫权走了进来,然后是人到中年,依然风度翩翩的前任蛊族圣子,林宇。
云流见此,终于松开了手里的戒尺。
终于得到自由的林漓赶紧从躺椅上起来,她像是个犯错的小女孩一样,低着头,站在了自家父亲的身后。
“爹。”林漓有些心虚的叫了一声。
“以后别和你云叔没大没小。”林宇抬起手,用手里的折扇敲了敲林漓的小脑袋。
他眸光瞥了眼还停留在门口,捂着眼睛的桃夭夭。
“和夭夭一起去玩吧,我和你云叔有事情商量。”
“哦。”
林漓应了一声,然后朝着桃夭夭招了招手。
十年的时间过去了,如今的桃夭夭已经是个筑基修士。
不过她还不能理解这份天资和力量到底代.表着什么。
仍然像是个小姑娘一样,整日里与林漓玩闹。
而字画店的后院,在这些年里被打造成了属于她们的乐园。
院里种满了各种果树。
春天时花香扑鼻。
夏日里果子熟透了,咬一口汁水淋漓。
晚秋时叶子枯黄坠落,在阳光下蹲坐在地上下下棋,写写字,也是件很快活的事情。
到了冬天,下一场雪,拿着酒壶俩人碰一杯,伤春悲秋一会儿,感慨一下世道悲凉。
嗯,喝酒这个习惯,是当初划酒拳是落下的。
她们还自己用果子和花朵酿了许多的酒,挖了个地窖藏了进去。
除此外,院子里还有个秋千,俩个姑娘玩累了,总是睡在上面,一睡就是一下午。
只能说,有一个包容心很强,可以随便造的叔叔,确实是很带感。
进了院子里后,林漓和桃夭夭就开始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密谋着什么。
在字画店里的大人们也不理会她们,而是说起了其他事情。
“瘟疫好像已经流行许多年了,如果不把源头清理掉,那这瘟疫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修仙界那些个大能们,都在找瘟疫的源头。”
林宇将折扇打开,轻轻扇着风。
朱卫权则老神在在的躺在了林漓之前躺过的躺椅上,发福的身体塞满了整张椅子。
看其模样,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年不吃不喝守在粮仓,面对众多暴民的风范。
“按上面的说法,是有强大的魔修在投毒,至于投毒的目的,现在还不明确。”
这些消息不是林宇去京城打探出来的,他已经不是拥有化神力量的蛊族圣子了。
如果不亮出家里那架古琴,很少会有修士愿意理会他。
而且在乾王离去后,这里的官员也都换了一批。
当初被古琴震慑住的那些官员,也已经走了十之八九。
家里那位琴祖宗在上过一次当之后,直接将身上属于林夕的气息给收了起来。
怀璧其罪的故事,这位琴祖宗可是在四季山上看过。
她只想要低调。
这就导致林宇想重复一遍上一次的事情,也已经很难做到了。
不过作为曾经带领着蛊族走出绝望的蛊族圣子,他在蛊族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现任蛊族圣子亲自出山,帮着去打探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才让屋里这几个底层人知道了上面的那些事。
“前些天我这里来了几个和尚传教,教义是,痛苦是在消除今生的罪孽,越是痛苦,就能越快的早登极乐。”
云流将前几日的事情说了出来,语气淡淡的,还带着几丝嘲讽。
“这还算好的。”林宇又说起了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我在路上见到了一座由女修士管理的城池。”
“那女修士说,所有烦恼都是吃饱了撑的。”
“只要肚子饿着,疼啊痛啊这些烦恼自然就没有了。”
“那女修自称是来自素女宗的。”
几人又聊起了一些奇葩事。
分别的时候,林宇劝说着俩人要不要搬进他家里。
他说他家有个顶牛逼的老祖宗,瘟疫进不了他家的门。
云流不惧瘟疫,摇头拒绝了。
朱卫权有些心动,十年前桃子生下来了一个带把的。
这些年他一直想撮合自家儿子和林漓。
如此,林家那个很牛逼的老祖宗,可能就会顺道看顾一下朱家。
自从多年前他被揍得半死,而林宇只是拿着一架古琴,就解决了所有的风波后。
他就深深的知晓了抱大腿的重要性。
这是修士的世界,而不是凡人的世界,他做过了县令,对于许多事,看的更加的透彻。
要是当年的事情再次发生,他肯定不会像个傻冒一样,冲锋在前了。
而是尝试借用修士的力量。
“你个老小子又在图谋不轨!”
林宇听闻朱卫权答应了要搬到他们家,嘴里叫骂了一声。
得亏他家的那架琴祖宗只认林家人,否则他还真担心摇椅上的胖子会把他家的琴拐走。
不过虽然拐不走他家的琴,但这死胖子整日里都想着拐走他女儿。
这好像还不如打他家琴的主意呢!
他心中吐槽着。
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发表了一下对未来的看法,表明了对未来生活的担忧。
虽然他们几人的看法和担忧并没有什么卵用,不过他们却乐此不疲的聊着。
晚上,三人又喝了顿酒。
喝的是两个小女孩酿的酒,一顿就掏空了桃夭夭和林漓的酒窖。
昨天喝断片了的小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看了眼到处翻滚的酒坛。
“夭夭,原来你这么能喝?”
“明明都是漓儿姐姐喝的吧?”
样貌有些平凡的桃夭夭低声说着,说完后还打了个酒嗝。
另一人也跟着打了一个。
“嗝儿~”
“嗝儿~”
两张小嘴喷吐出浓烈的酒意,然后两两相望。
都这样了,还说不是你喝的?
两姑娘暗暗震惊于对方的酒力,对于地窖里的酒为何失踪这件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趁着酒坛里还有最后一口酒,她们还划了最后一下酒拳。
“你娘亲的大!”
“你娘亲的很大!”
得,十年时间过去了,这行酒令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嗯咳咳……”
朱卫权和林宇出现在了院子的门口。
两个中年老男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很无耻的开始训斥自己家的女儿。
“都说过多少次了,小姑娘家家不准喝酒!”
“就是,喝酒就算了,喝的还是你云叔家的酒!”
“也就是你们云叔人好,换个人,保证把你们腿打断。”
俩姑娘看着喋喋不休的老爹,只能低头认骂。
接着迈着还有些晕乎的步伐,跟着俩人回家了。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云流如同十年前那样收拾着家里的酒坛,收拾好后,看了眼在这十年里疯狂变幻的世界。
过了几个月,随着字画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差,他终于还是搬到了林府。
走在越发萧索的街道上,他脸上露出了可惜的表情。
就因为有不明修士投了毒,整个县城就死了差不多一半的人。
而到了现在,这世间所有的修士都还不知晓,投毒之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蓝星上的蘑菇弹至少还能听个响,死去的人也大概心里清楚,这是打仗了。
而这个世界的凡人,从生到死,都是修士的工具,且一直活的迷迷糊糊的。
云流不想管这些事,他也没能力管。
一路走到了林府的门口,远远的就听见了里面传出的喧嚣声。
这声音让一路上一直有些沉闷的云流,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云先生来了。”
府里的下人赶忙进去通报。
如同幼时一样,扎着单马尾的林漓风风火火的从里面跑了出来。
她脑袋后面的马尾与她身上那件长裙一样,向着身后扬起,露出青春的风采。
“云叔。”
小姑娘甜甜的叫了一声。
然后领着云流进了府院。
里面有一间院子一直是属于云流的。
云流过来了,那间院子就会有专门的人打扫伺候。
院里桌椅板凳,笔墨纸砚,甚至是装饰,都和他那家字画店一模一样。
“看来我赊的帐应该是不用还了。”
已经有些上了年纪的云流羽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走到了云流的小院。
依然是贵妇人的打扮,当年头上的步摇还只是银的,如今换了个金的。
不过比起当年,她眼角的皱纹深了许多,乌发中藏着一抹银白。
岁月再继续往前十年二十年,这个刁蛮的女人就要变成刁蛮的老太太了。
还记得蛊族人穿过那道通天彻地的蓝色幕布,停留在草原。
狂风吹乱了这位生在江南水乡的女人,那时的她张开手拥抱风。
回眸时,风华绝代。
“时间真快。”
“是啊,真快,一晃眼的功夫,我已经老了。”
说着,云流羽看了眼府院外面,眼神有些复杂。
“而许多人,连老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经历过蛊族的严寒,经历过那年的饥荒,原以为经历了如此多,任由世界如何变化,她都能镇定自若。
然而如今外面的世道,让她更加看不懂了。
林宇不知何时也走进了院子里,他将折扇放下,语气有些担忧的说了句。
“蛊族那边也有人染上了瘟疫。”
“这瘟疫不能奈何有修为的人,蛊族许多人都有蛊虫护身,等这次的事情过去,再繁衍壮大就好。”
“话是如此,但总觉得有些不甘心。”
林宇抬头看了眼天空。
不管是语气还是眼神,都带着淡淡的不甘。
当初倾尽全力才将那么多人从冰天雪地里带了出来,如今却这样莫妙奇妙的死了。
“当年脱离圣蛊时,就说过不再操心蛊族的事情,怎么又在操心了。”
云流羽语气有些无奈。
别看林宇依然是风度翩翩的样子,却和她一样,已经生了白发。
三人不再说话。
到了晚间,为了庆祝云流的到来,林府专门召开了晚宴。
依然是云家朱家还有林家这三家人。
云流如十年前一样,孤身一人。
尽管如此,宴席上却没人催他找媳妇儿了。
外面这世道,能活下去就是幸运,至于娶妻生子这件事,还是等世道稳定一点后再说。
“云叔叔好。”
有个小胖墩对着云流打了声招呼。
这是朱家老二,叫做朱狄龙。
老朱原本听了云流说的开局一个碗,最后当了皇帝的故事后,想给儿子取名叫做朱元璋的。
后来让人测验了一下,胖小子没有修行资质,这才作罢。
这年头,没有修行资质,那可不兴开局一个碗。
别说是这小破碗了,就算是大魔导师刘秀过来,召唤出流星雨,这里的皇帝也能一拳一脚将流星雨打炸。
……
.…
月色下,酒过三巡。
对比起外面的萧索,林府里的喧嚣就像是世外桃源一般。
云流看着府里的一切,准备安静的做一个鸵鸟。
反正时间还很充裕,不急。
夜色渐深,随着桌子底下划拳的声音传出来,一桌子的人齐齐将目光转向了云流。
那眼神非常的不善。
云流记得,这好像是当年朱卫权的待遇。
只听两个喝的醉醺醺的姑娘正在底下喊。
“云叔叔的大!”
“云叔叔的很大!”
“……”桌上众人。
云流羽率先反应了过来,弯着老腰将桌子底下的人给拖了出来。
然后恨恨的掐了掐自己的丈夫林天。
这大鸟拳就是林天普及的……
蛊族里开放的很,什么荤段子都能张口就来。
这位上上任蛊族圣子已经习惯了这样与人喝酒,一时间改不过来,还带坏了孙女。
好在三家人都知道这两个姑娘是什么货色,在短暂的尴尬后,就继续推杯问盏了起来。
朱卫权抱怨着云流的字画缺少了灵秀之气,否则这里挂了这么多字画,他家闺女为什么还是没有养成大家闺秀。
桃子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夫妻两对于桃夭夭被李月收徒的事,还不知晓。
或许他们也会如同梨娘一样,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才会知晓自家子孙不是凡人这件事。
夜色又深了些。
酒桌终于散场。
云流就这样在林家住了下来。
他在房间里写的字,也不再卖钱了,林府里的人谁要是喜欢,那就拿去裱起来挂上。
与他最亲近的人,还是林漓和桃夭夭。
如果不是男女有别,这两姑娘可能还会和小时候一样,天天腻歪在云流的身上。
之后就是云流羽,这贵妇人对于能够光明正大白嫖云流字画这件事,很有兴趣。
时不时的就过来串串门,拿着笔对照云流的字迹临摹几下。
对于外面的事,老妇人与云流一样,选择了漠视。
本就活起来没多少年了,再操心这操心那的,累不累啊。
......
......
“云叔叔,快看,好漂亮!”
某一日,正在院里玩闹的林漓忽然指了指天空。
云流寻着她指的方向望了过去,身体猛然间僵硬了一下。
只见青天白日里,那颗耀眼的烈阳正在慢慢隐去。
而原本在白日里看不到的明月,却慢慢显现了出来,高高挂在了天空。
片刻后,一颗星辰随着明月一起显现,且那颗星辰越来越亮,越来越大,逐渐取代了之前太阳的位置。
闪耀如日的星辰下,世间所有的风云汇聚在了一起,然后化作了奔腾的水流。
就算在地面,也能听到天空水流翻滚的声音。
抬头望去,蔚蓝的天空倒映在水中,将天上的水映照成了蓝色。
“日月颠倒,星耀如日,蔚蓝大海悬于天。”
云流看着眼前的异象,终于明白了这些年里,天地到底是为何而变幻了。
在异象显现出来的时候,只要流传的足够久远的宗门,几乎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仙临了。
而且应该已经降临了很久了。
比起十万年前的仙,这次降临的仙更谨慎,更阴险。
如今既然暴露了,那就应该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就算成了仙,却还是没能斩去三千烦恼丝啊。”
云流叹了一口气,不明白明明已经是仙人了,为什么还这么热衷于称霸世界。
是当仙人当的太无聊了吗?
“本来还以为,时间还很多的。”
云流看着周围的一切,见到身旁还在惊叹的林漓,抬起手,像很多年前一样,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
天上的异象还在继续,沉迷景色的林漓不满的将他的手撇开。
云流笑了笑,也不在意。
不止是林漓沉迷在这些风景中,整个世界的大多数人,都沉迷在这美如梦幻的异象里。
而在所有人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云流已经转过身。
这次他要去的方向,
是云府。
云府就在这座县城里,离字画店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走路的话,小半个时辰就能到。
云流曾经有无数次机会路过云府,但他都没有去。
如今,终于还是去了。
走在人流熙熙攘攘的街道,顺便去了趟字画店,取出了藏起来的一坛酒。
转了三个弯,再前行一里多路,云府已经近在眼前。
没有敲门,他知道里面的人已经知道他来了。
“首先恭喜你,终于成为了一个合格的修士。”
云流坐在了门外的台阶上,将酒坛的封纸戳开,然后饮了一口酒。
“记得当初你很不喜林夕将林多多分化出来这件事。”
“没成想,为了寻回感情,为了能永远的记得林夕,你最后做下了与这几乎一样的事。”
“林夕认为自己顾虑太多,犹犹豫豫只会永远的沉沦在情劫中,于是有了林多多。”
“而你认为,刚刚寻回的感情和人性,并不能让你这个历经沧桑的大乘巅峰修士,有任何的触动。”
“或许下一刻,这丝来之不易的感情和人性就会被泯灭。”
“于是就有了我,一个承载了你的人性,没有记忆的虚幻之人。”
“选择了挖草根少年的形象,只是因为你觉得,那少年人与你当初的性格很接近。”
“可惜少年人早就已经死了。”
“你尝试过的,当脱离了人群,在饥荒年代是很难活下去的。”
“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已经被难民扫荡完了。”
“就连生而知之的你,也差点被人给打死。”
“你知道我迟早会发现,我不是那个挖草根的少年人。”
“你担心我这个虚幻出来的人会就此消散,于是你陷入了沉睡,让我化成了你梦境中的人。”
“只要你不醒来,那我就会永远存在。”
“至少林多多还是真实存在的,而我,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云流的声音慢慢变得苦涩。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命运,也清楚的知道自身的经历对于云长生而言,只是一个梦。
但他还是来到了这里。
因为他结识了许多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他希望等云长生梦醒,那些人也会住进云长生的心里。
在仙临的灾劫来临时,云长生能够出手护住这些人。
云流吐槽完了自身的命运,他又开始汇报起了云长生这次的收获。
“你的性格比较咸,很懒散,钱财这东西,够吃够用就好。”
“你的人缘很好,路过的人认识你,都会和你打招呼。”
“面馆里的面不算好吃,但你懒的换地方,只因为那里离家近。”
“见到沐淑贤这样的女人寻死,你会觉得可惜。”
“遇见喜欢的后辈子弟,你喜欢逗弄一下,如果真出了事,你也会暗中看顾。”
“当初小漓儿出事,被人贩子带走,你第一次将修为借给了我一部分。”
说到这,云流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想来云长生醒来,应该也会很喜欢小漓儿的。
“云流羽那个女人有些胡搅蛮缠,但你就是喜欢纵着她。”
“因为你在她身上,见到了梨娘的影子。”
想起即将变成小老太太的云流羽,云流的笑容更肆意了一些。
那女人又想当他长辈,性子却和小姑娘一样。
还总是想白嫖他的字画。
“那些媒婆虽然烦人了一些,但当她们不在了,一下子又感觉太冷清了。”
说到这,云流又补充了两个字。
“矫情!”
不知道是在说他自己矫情,还是在说云长生矫情。
吐槽过后,云流又继续道。
“还有,都已经是在做白日梦了,你竟然不敢多娶几房媳妇儿。”
“丢人,太丢人了,你个妻管严!”
云流说着,还朝着云府里屋的方向比了个中指。
“晚上做梦的时候,你偶尔会梦到家人。”
“梨娘、云逸、余鱼……”
“在知道了夭夭是你的徒孙后,你有些好奇,然后就像看顾小漓儿一样,看顾着夭夭,尽一份太师尊的责任。”
“朱卫权自从饥荒的事情之后,彻底成了咸鱼。”
“你和朱卫权互相看不顺眼,但又臭味相投,总是混迹在一起。”
云流说到这,又开始吐槽。
“两条咸鱼还挺般配的。”
云流很怀疑,如果不是因为林多多的事情,这位对外人来说很高冷的修士大能,如今会不会依然是一条咸鱼。
“林宇这人太爱装,如果他不是云流羽的儿子,你大概不会拿他当朋友处着。”
“因为你在诗词歌赋这些领域,一直都装不过他。”
云流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
将这些年的经历事无巨细的都说了出来。
认识了哪些人,对哪些人有好感,憎恶哪些人。
还有,很喜欢吃东街的一家酒楼,但因为太远,所以懒的去。
不喜欢逛街,但如果是带着林漓和桃夭夭,那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这就是拥有七情六欲的云长生,生活在红尘里的样子。
充满着烟火气。
“希望这些事情对你有用。”
云流说到这,又叹了口气。
云长生的记忆对他而言,只是走马观花,就像是看了一场电影,知道电影里发生了哪些事。
而云府里躺着的那位,是真正的经历了那些记忆的人。
光是在梦境里陪着林夕过了数百年的经历,就让云长生的性格变得淡漠了许多。
这才需要他的出现,让这份来之不易的七情六欲迸发的的更绚烂一些。
“对了,我为什么会叫云流,而不是云朗?”
“你不是说过了吗,流浪的流,云朗在红尘里已经没有家了。”
云府里传出了声音。
一身月白色长袍的云长生不知何时已经醒来。
他也坐在台阶上,拿着酒坛给自己倒了一杯。
“不过看来,你之后又在红尘里找了一个家。”
在他倒酒的功夫,名为云流的少年人缓缓消散。
属于云长生的人性开始了回归。
在消散之前,云流又道了句。
“你终究还是和林夕一样,成为了一个合格的修士。”
“呵。”
人性逐渐回归的云长生轻笑了一声,脸上是不置可否的表情。
在云流的身影彻底消失后,他抬起手,在虚空中轻轻划了一下。
一点灵光从他的指尖飞出,白色的光点遁入虚空,最后来到了粮仓,依附在了一具早已腐烂的尸骨上。
那点灵光缓缓变淡,覆盖住了尸骨的全身,血肉开始重新生长。
好一会儿之后,泥土抖动,一只手破开了地上的泥。
地里面的人挣扎着从下面爬了出来,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手拍打了几下脏兮兮的脸。
“云叔,你怎么在这挖泥啊,家里都在等你开饭。”
“哦,这就回去。”
……
……
云府。
坐在台阶上的云长生坐起身,拎着酒坛走回了屋子。
“小漓儿确实很可爱。”他将酒坛放下后,笑着说道。
“至于云叔叔的大不大,还是小漓儿自己去尝试吧。”
与云流彻底分离,此次行事的效果肯定大打折扣。
不过,已经够用了。
“清晨。”
“咦,我这些天刚溜达到这里,就被你发现了?!”
那把染着众生鲜血与恶念的长剑斩破了虚空,出现在了云长生的手里。
“云流经历的终究只是云流经历的,我该寻回属于我的回忆了。”
不管是卑劣的又或是高尚的,不管是善良的亦或是邪恶的……
长剑中汹涌的情感涌过,冲刷着云长生的意识。
那些包含在记忆中的情感越来越清晰。
年幼时,梨娘让他快跑,他想着离开村子的人为什么不能是哥哥。
他甚至计划着代替哥哥生活在村子里,将哥哥给赶出去。
直到云逸说出要代替弟弟去流浪,这个卑劣的想法才在云朗的脑海里消散。
带着拖油瓶羽弟弟流浪,他无数次的想要将身后的黄毛丫头给抛下。
只是因为一声朗哥哥,他决定,要带着身后的黄毛丫头活下去。
因为现在的他,是哥哥。
大雪里,心魔生,他始终认为那是心魔,不是自己。
后来才发现,他就是贪恋上了林夕的美色。
与梨娘的久别重复,哥哥还是哥哥。
林多多身死。
与林夕在梦中相伴数百年,最终,俩人克服了所有的苦难,达成了和解。
所有的记忆都慢慢染上了斑斓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