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对,萍萍,我做错了很多事,我想我再没资格去面对爱鹃了!不过,我还是会记住她的,我曾经有过她这个好朋友,我会记住她帮我做过的所有事;倘若我还有机会,有机会去做到这件事的话,我真会重新建立一个文学社,我还会在文学社讲起《小王子》!”
我向陶妙摆了摆手,示意她留下来多劝慰一下萍萍,就自己离开了医院;我还是很想去参加她的葬礼,再看着在黑白相框中的她道别一次,然后给她献上花朵,对着她讲一讲童话的结局,只要葬礼的时候我还在,还在这个地方。“再见了!”我想起小王子的话,我在走出医院时转身自语道,小公主也该这样对她的狐狸道别。“再见!”她仿佛也在对我说,“喏,这就是我的秘密,很简单:只有用心才能看得清。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我想我已经用心看过不少重要的东西了,她像是还在提醒我,至少最重要的东西,我绝对不能失去。
“正因为你为你的勿忘草花费了时间,这才使你的勿忘草变得如此重要。人们已经忘记了这个道理,可是,你不应该忘记它,你现在要对你驯服过的一切负责到底,你要对你的勿忘草负责……”如果她能给我留下一些遗言,也不该说是遗言,她也会在任何向我道别的时候不断提醒我,我要对我最重要的东西负责,现在要由我自己去完成剩下的童话;当然,只有对我自己的勿忘草我才会更加清楚,这就是我留在这世界最重要的理由了。
“我都知道,你是我最好的独一无二的朋友,爱鹃,失去你我会纪念你一辈子;而诺拉哥哥,他是我的恋人,他是那颗独一无二的只有我去浇灌的勿忘草,失去他的话,我会死去,我不会留在没有他的荒漠中像行尸走肉般孤独地活着!”这是我最后向她许下的誓言,我会负责到底,为了能在这荒漠中存活。
我想我不妨回去再休息一天,等我恢复些精神再去找他,这也是对爱鹃的尊敬,今天我应当对我的挚友表示哀悼,我预感到从今往后所发生的一切都将变得不受控制,犹如无形中有双手在与我对抗,只看到底是我的手,还是那双手会握住命运的笔。
后来我将这被证实的结果通知了韩学姐与兰杏,她们同样感到极其悲伤,韩学姐也表示她会尽量不让这件事在学校到处传扬,但若是她班上同学能够友善的对爱鹃表示凭吊与纪念,她仍然会支持那些同学这样做。当晚我很快发现爱鹃的聊天账号已被萍萍接管,我也被萍萍从好友列表中删除,她也删除了爱鹃之前发布的视频,虽然那视频早被很多网友转存。萍萍的确并不想我再与爱鹃有什么关系,那也合情合理,这样的伤痛总需要用逐渐淡忘去抚平,谁都不愿再去触碰那道再也合不拢的伤口。后来我抱着《桃源古卷》坐在宿舍阳台上,望向这座未来都市的万家灯火,让瑰洱弹一曲《高山》和《流水》。
瑰洱亦坐在栏杆一角轻抚琴弦,但闻箜篌声奏响的知音曲宛如松风过夜,暗泉入溪,在霜辉月华中流泻一地。“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不知瑰洱姐姐听过俞伯牙钟子期的故事没有?钟子期是俞伯牙的知音,俞伯牙弹奏的曲子只有钟子期才能听得明白,故而在钟子期过世后俞伯牙就把他的琴砸了个稀烂,他确信没了知音,这世上再不会有谁能听懂他的曲子了!”然而瑰洱只是低头弹奏箜篌,也不知她能不明白我这些呢喃。
“‘挥弦一曲几曾终。历山边,犹起薰风。门外客携琹,依稀太古重逢。髙仾处,落雁惊鸿。怕弹指唤醒美人邜睡,客子春浓。任闲愁千缕,也不觧踈慵。焦桐,非中郞靑??,徒沉埋爨下残红。休虑却,调高和寡,换徵移宫。一帘秋水月溶溶,酒樽空。懒听琵琶江上,泪湿芙蓉。盼何时,锺期再遇野航中。’”我又伴随着她的曲调吟诵起这首《抒怀操》,还用一张旧书纸将这首词誊写在《桃源古卷》最后,在那后面还有我上次篆刻在子冈牌上的那首词。
“以后没了知音,还能听懂这故事的,也就只剩下他与我,这故事的两个主人公了罢!故事外再无人能听懂故事,能懂得故事的唯有故事中的人——不,我忽然觉得这很像是庄周梦蝶,我已不知自己如今到底是在故事里还是在故事外?然此事我足以笃定,就是这故事还未真正完成!”
我眼光迷离地望着手中的古书,还有数不清的记忆在我眼前化作烟云,“我在小学时就有过一位极其要好的朋友,我们一起表演过,一起去野营住过帐篷,可到了初中时就再没往来了,后来听说她没考大学去开了服装店;中学时又有过一位很要好的朋友,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看动画片还一起骂老师呢,可到大学毕业她再找我也不想再与她往来,因为我发现她变得很世俗……在大学毕业后我也遇到一位很好的朋友,我们一起玩过卡牌游戏……”
“但是她后来不知什么理由跟你吵架,还直接把你从好友列表中删除,让你原本想跟她一起演出的服装都白买了!这还不止,你还交过一个跟你一样喜好写故事的朋友,你还以为你们能变得像马克思跟恩格斯一样,但你后来发现你们爱好不同,也逐渐把她淡忘了;从那时候起,你就不得不与新朋友保持疏远,你已然认定任何朋友到最后都会分道扬镳!”瑰洱的声音不知不觉传入我脑海中,让我霎时惊讶万分。“为什么你会知道?难不成你还有能读取我记忆的功能?”
“不,其实我就是你,我之所以忍不住提醒你,是因为这故事就快接近尾声,我也预感到这尾声或许会很可怕!”她的话顿时令我脊背发凉,我连忙起身望着她,只见她的神色比暗淡的月华更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