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何必害怕你自己?你也可以不听自己的话!如果你明天不去找他,现在结束这场梦还来得及……”梦天使的声音倏然变得虚无缥缈,我愣愣抱起《桃源古卷》闭上眼又睁开眼,恍然间就再次望见她坐在栏杆上抚琴,弹的还是那首未完的《流水》,但她方才所说的话依然在我耳边回荡;我猛然意识到瑰洱是能控制梦境的天使,她是否要通过梦境提醒我什么,她就是我?我伸手去触碰了她,却发现她的实体纵然能碰到也是数据构成的,她又怎么会是我?“不然你再多说一些我的事?”我又问她,但瑰洱却收起箜篌,转身飞回到了次元机中。
“不,请原谅,瑰洱姐姐,我不能听自己的话!我来到这里就是为找到我的意义,找到我想要浇灌的勿忘草,我想要借诺拉哥哥给我的意义让我重获新生,我不想再变得跟从前一样,坐以待毙地望着那些朋友都离我而去,我要去找他,我必须知道这尾声!倘若这尾声真的很可怕,那我会改变,尝试多少次都会去改变!”
“爱鹃送给我的那些礼物,今后我都会用上,在故事最后我会把幸福的结局转达给她!王子得到救赎,公主得到意义,希望的旅程会延续到永远,这次我愿意相信我所经历的一切都会通往那个结局;这都是天意,我们同日而生,这是我必将经历的宿命!只不过,我最后真想再看一眼她的塔罗占卜,倘若她能给我留一张塔罗牌那就好了!”
我最终像是鼓起全身心的勇气来提醒自己,重要的东西并非是用眼睛看见的,我就当做这是小狐狸留给我的话,明天我会用心去体会我所看到听到的一切。然后我就睡去了,睡梦中长出蛇尾的瑰洱向着游走,她越来越近,还张嘴亮出了她的毒牙。我再次惊醒,醒来后又看着《桃源古卷》反复地激励了自己一遍,就做好准备前往地下斗技场去。
我猜想诺拉哥哥应当也早已经知道我取得道法段位的事了,但是他这两天也并未先来找我,我也本想以更惊喜的方式亲自去告诉他然后问他是否能再奖励我一次——可是这次他会为我高兴么?毕竟弗朗辛对他而言,还是他无法摆脱的束缚,可他又认定那位收养他拯救过他的先生在他心目中那么重要!哪怕我揭穿他那像是弗罗洛神父与岳不群般狰狞可怖的真面目,他或许也不能相信,或许即便他知道也还会去遵从养父……我就这般带着满腹思绪忐忑地到了他面前,他仍是很早就到了这里,看到我走来他也仍在对我柔声微笑。我又回想起那一段我永生难忘的记忆,我们应当迎来最美满的结局了,在他告诉我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段故事,我一定是他的希望的时候。
“我知道你赢了莱奥先生,还真是不可思议,从你的胜利中我也能感受到希望!”他微笑着轻声说,我正要倍感激动万分时,他却默然停顿,眨了眨眼,我感到我手心中正在不停冒汗。
“你竟然真的打败了他,虽然还是令人难以置信……但我也只能相信了罢!可无论是天启骑士也好,普劳莉特也好,我也好,结果都还是敌不过你啊!命运可真是残酷,不过,这就是现实!好了,让我跟你说一声‘恭喜’吧,现在我所能做的,也就仅此而已了!”他微笑着话落,但我却呆在原地。“残酷?诺拉哥哥,你为什么要说‘残酷’?为什么‘仅此而已’?‘敌不过’,为什么?我们分明不是……”我蓦然感到有些害怕,他的确在对我温柔地笑着,但他话中的无奈却如芒刺在背,我不断琢磨着他所说的每个字眼,那些无法释怀的无奈好像要在我心中留下一个空洞。
“不,我没什么不高兴的,你能战胜莱奥先生,这对你来说应该是一种至高的荣誉吧!我已经认可你了,只不过,其他的话你现在也并不需要吧?”他又摇头眨眼一笑,我却大惊失色地握住他的手。“不,我需要,你难道不高兴我胜过弗朗辛总裁么?诺拉哥哥,我是你的希望啊,我是因为你才获胜的!”
“因为我?”他却略有些惊讶不解,我感到他的手还在忽冷忽热,不对,他心中必定还有芥蒂,这是最后的心结,被他深藏在心底最深处把他的灵魂紧紧拽住。“我答应过要给你救赎的,然后我们要一起完成接下来的故事,你不是对我说过么?你是永远不会忘记《桃源古卷》的故事的,我们还要继续一起旅行啊,我改变了结局,你一定会从我身上得到一个你想要的答案!”
我骤然再禁不住泣不成声,我难道没能真正做到么?在故事最后让他得到救赎,与他一同背负起诅咒与他留下一路的欢歌笑语?我很想紧紧搂住他大哭一场,却又不敢再放开他的手,我着实惊惧万分束手无策,我害怕他当真因为对我胜过弗朗辛而生气地离我而去,难道他仍然要选择赋予他诅咒的邪神而放弃希望的救赎么?可正当我泪流不止时,我感到他的手放在我肩上。
“你还是那么傻,笛妹,我可不会把只属于我的猎物放走!正是因为那个故事,所以所有一切我都不会忘记,我并不想留在绝望的深渊里,我的确渴望得到救赎,我也想把这份希望带给我的喜悦留住!我是认可你的,也清楚只有你会给我带来希望,只不过,还有莱奥先生留给我的使命,哈,我想我大概还是做不到……”但这时他的柔声低语骤然中断,我发现他由明转暗的笑靥骤然间越来越远,他的手也从我的掌心滑落出去,我猛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整座地下斗技场像是掉进一个漏斗中在快速旋转。
“诺拉哥哥,他给你的使命,是什么……如果你做不到,我能不能……”我拼命朝着他伸手,却距离他越发遥远,直到眼前一切都化作无尽黑暗,我又向下不停坠去;然后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当我从那阵头晕目眩带来的昏睡中醒来时,我发现我又回到了寝室中,并且躺在寝室的床上,如此那先前所发生的还是梦境么?我是不是还不曾去见过他?
“但那些情景很真实,像预知梦那样,我想他还是会说那些话,只要他还没有得到救赎……”我却摇头对自己说,又同往日般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