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到了长丰镇,已是傍晚时分。
段誉进了最后一家客栈,准备打个尖,先住一晚。
他在柜台付定金时,顺便又打听了一下,说了鸠摩智的样貌。
谁知掌柜的,没好气的说:“哦?你问的是那个大和尚啊,他还真是个怪人。”
他前次来店里,已经是日薄西山,我劝他过一夜再走。
因为这里往前,百里内没有人家,还要穿过长风山。
可是他偏不听,只吃了碗面,便即离开了。”
段誉听了心想,既然鸠摩智天黑前离开,那我也这个时候走。
顺着他的时间,他走过的路,或许更容易找到他。
于是将付出去的银子,段誉又收了回来,掌柜的诧异问道:
“客官,你这是何意?”
段誉答道:“我也吃碗面,吃完了就走。”
掌柜的愣了下,劝道:“小哥,你刚才没听我说么?这里往前百里内,没有一户人家。”
“期间还要途径长风山,那里大白天的,都要三五人结伴而行,更何况深夜行路?”
段誉不以为然,说:“谢谢掌柜的提醒,小生有急事在身,只好连夜赶路。”
“还请掌柜的吩咐,尽快给我来碗面条吧。”
掌柜的不再劝说,吩咐小二上面。
段誉吃完就走,行了约莫三个小时,来到了一处路口。
发现了那块路牌,上面写着:长风客栈,有此向上。
段誉心里暗暗好笑,轻声自语道:“这些个生意人,个个奸滑似鬼。”
“明明这里有客栈,非要说百里内没有人家。”
既然碰到客栈,少不得要去打听一下,不能放过任何机会。遂不曾犹豫,径直往山上走去。
段誉也不着急,慢慢踱步上山,沿途左顾右盼。
他发现山路两旁,坟茔遍地。今夜月明星稀,仍能看见点点鬼火。
他摇头一笑,自语道:“这是哪个奇人,竟将客栈开在坟地里!”
又不禁心想,这荒山野岭的,在此歇息,不如赶路,鸠摩智应该不在此处。
可是客栈在望,打听一下总不会错。
谁知刚跨上台阶,发现院中有人,借助月光一看,正是鸠摩智。
段誉兴奋的疾奔几步,来到院门前,并高声喊道:
“大师,大师,你果然在这里。”
鸠摩智看似充耳不闻,依然在拿笤帚扫地。
可是他以身体作挡,右手竖在胸前,冲段誉连连摆手。
又脑袋微侧,斜视段誉,连使眼色。
段誉已来到院门前,鸠摩智的小动作,瞧得清清楚楚。
但他不明所以,还大声问道:“大师,你挤眉弄眼的,这是做什么?”
鸠摩智眼看段誉要推门而入,终于放下手中笤帚,朝院门走来。
并说道:“公子来了,请问是住店,还是打尖?您请稍等,小的来为你开门。”
段誉奇怪,鸠摩智为何装作不认识自己?还自贬身份,把自己当作扫地打杂的小厮?
他虽然想不通,也老实的站在院门外,等鸠摩智来开门。
鸠摩智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后,再小心翼翼的慢慢拉开院门。
一切皆无异样,他力贯双腿,正准备纵身一跃,就要冲出院墙。
忽然门楼光华一闪,一道亮光砸下,将他笼罩住。
鸠摩智奔流的内力,霎时间平息下来,双腿再也不听使唤。
同时从客栈内,飞出一条白绫。缠住鸠摩智腰身,再把他甩向空中。
“啪”的一声,鸠摩智跌落地下,口吐鲜血,还强撑着说:“段公子,千万别进来。”
这下变起突兀,段誉始料不及。
他见鸠摩智将门拉了半开,正准备抬腿迈入,就看到眼前一幕。
失神之余,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鸠摩智果然被人所制。
他也来不及多想,更没理会鸠摩智的劝阻。展开凌波微步,追着白绫,倏忽间进了客栈。
段誉想看看,到底是何样人物,竟能人声不显,将武功高绝的鸠摩智,轻易揉捏。
只是白绫已经不见,只有一老者,坐在桌边。
段誉心中惊诧,面上倒也和气,问道:
“老丈,刚才是你出手,伤了大师么?”
他话一出口,便知道多此一问。
眼前就是一普通老头,不像是个练武之人。岂会有那种本事,伤的了鸠摩智。
因此他问完话,便即转身,还是先看看鸠摩智要紧。
谁知老者却冲着他的背影,连连否认,诚惶诚恐的说:
“不是不是不是,这可冤枉死我了。
小秃子虽然武功不济,我也不能人不照面,随便摔他一跟头,还伤了他呀。”
段誉当老头疯言疯语,不予理会,来到鸠摩智面前。
他见鸠摩智额头淤青,脸颊浮肿,手腕有黑痕,不禁轻笑道:
“大师,你这一跤,摔得可不轻啊。怎么样,你没事吧?”
白绫退走,光华消失,鸠摩智武功恢复。
内力流转之下,伤势好了一半,回答道:“有劳段公子挂念,小僧并无大碍。”
段誉奇怪,鸠摩智内力深厚。小小的白绫,如何能制得住他?
即便白绫灵活多变,被它拖到了空中。
以鸠摩智的武功,摔了一跤,应当不至于口吐鲜血。
遂问道:“大师,你怎地忽然如此不济?一丈来高,竟然摔成内伤?”
鸠摩智没有回答,而是叹了口气,问段誉:
“段公子,我给你打眼色,又做手势,你没瞧见么?”
段誉回答说:“自然看见了。对了,大师,你那是什么意思?”
鸠摩智连连摇头,问道:“段公子既然看见了,为何还要进入客栈?”
段誉应道:“吐蕃国主写信给我伯父,让我们寻访大师下落。”
我找了你两个来月,终于见到了你。兴奋之余,有些忘乎所以,因此没有细想。”
鸠摩智十分感动,说道:“有劳公子费心了,小僧惭愧。”
段誉问:“大师失踪三个月,难道是一直逗留在长风客栈中?”
鸠摩智面色难堪,言辞闪烁,想了想后,这才变得坦然,轻声的说:
“小僧并非自愿留下,而是被人羁押在此。”
段誉不信,笑道:“大师身手不凡,武功天下无双,谁又能留得住大师?”
他话一说完,想起刚才鸠摩智,被白绫摔了一跤。
并且受伤吐血,这才相信鸠摩智所言不虚。
追问了一句:“难道真如大哥所言,有一个厉害的高人,连大师也不是对手?”
鸠摩智闻言欣喜,问道:“段公子所说的大哥,莫不是丐帮帮主乔峰?”
段誉应了声是,鸠摩智喜道:
“乔帮主胆大心细,武功超绝,又对段公子兄弟情深。”
“他得知公子陷在长风客栈,一定不会置之不理,看来我们有救了。”
段誉听的如坠云里,问道:“什么我们有救了?”
“天下间能胜过大师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人,我也都认识。”
“可即便是少林扫地神僧在此,你我联手之下,也能与他周旋一二。”
“咱们想要出这客栈,还不是易如反掌。”
鸠摩智摇摇头说:“长风客栈,来得去不得。想要出去,谈何容易!”
段誉道:“大师危言耸听了吧?谁人这么厉害,能挡住你我联手攻击?”
鸠摩智一声叹息,尴尬的说:“唉,我在他们手下,走不了三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