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到的周围挡板一样的东西,应该就是旱厕的门和墙壁。
但是我觉得很奇怪,因为我能感觉到,我的裤子好好地穿在我的身上。
我的起始动作是蹲在那里的,跟上大号的姿势雷同。
但是谁上大号会不脱裤子呢?
我的所有感知都相当清晰,我并没有任何想要如厕的感觉,不论是大号还是小号。
所以……
我先前蹲在这里,应该就是在执行我心里那个“不得不完成的重要任务”。
我感觉到很害怕。
我能听见外面虫子低声的鸣叫,也能感觉到脚下的坑洞吹进来的冷飕飕的风。
根据我穿的衣服的厚薄判断,应该是深秋或者初冬。
时间可能是半夜或者凌晨。
我伸手向前摸去,摸到了前方的挡板,又摸到了一个金属的插销。
我蹑手蹑脚地将反锁的插销拔出,将门向外推去。
“吱……”
我听到了木质门板摩擦发出的声音。
在这样的地方,这声音快要了我的命。
我分不清楚我是害怕这个声音,还是害怕这个声音会引来“什么东西”……
推开门之后,我发现世界不再是完全的黑暗,远处透着一点点光。
我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的浓度。
仔细辨认之下,我发现,光应该是来自更远的地方,比如乡道上的路灯,或者是远处住家的灯。我之所以能看到那点点光,是因为,光透进来的地方,是这个旱厕的出入口。
远处的光,晕在上面,勾出了洞开的门的形状。
这间旱厕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并不是只有一个坑洞。从我所在的位置,到门口的位置,大概有四五米,说明这间旱厕里面应该有三四个坑位。
我觉得不妥,竟然又将那个挡板掩上了。
但这一次,我没有再将插销拴上,而是露了个缝。
我蹲下来,眼睛贴在缝上,看着入口处的地方。
我意识到,我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不知道等了多久,困意袭来,我感觉快要睡着了。
这时候,我隐隐约约地听见,有人声越来越近。
我一下子惊醒了,眼睛贴着门缝朝外看着。
然后我看到一束微弱的光线,摇摇晃晃的往旱厕门口这边照。
光越来越近,人声也能听得清了。
好似是一个女人在唱着歌给自己壮胆。
而那束光,是她打的手电筒的光线。
光线终于从门外闯入,角度旋转的那刻,光在我眼睛上晃了一下,照的我很难受。
我听见她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想尽可能少闻些臭味。
她轻声的,几乎是蹑手蹑脚地走进这恶臭的空间。
我没有动,我随着女孩一起屏住了呼吸。
我等的人,好像就是她。
因为她出现的时候,我悬着的心落回到了肚子里。
但我并没有出来跟她说话,我只是蹲在原处,等待她离去。
她应该是个年轻的女孩,走路的姿势很轻盈。
逆着手电筒的光,从她的衣着打扮上判断,她很有可能是个城里人,她穿的是缎面的长袖长裤睡衣。
在我的认知里,这个穿着打扮的女孩子和当前这个又脏又臭的旱厕,不该出现在同一个画面中。
她并没有一进厕所就随便选个坑蹲进行释放。
她拉开第一间厕位,用手电照着里面粪坑里的情况。可能是嫌太脏,或者粪水太满,她退了出来,又去查看第二间。
我刚刚放下来的心一下子又悬到了嗓子眼。
如果前面的坑位她都不满意,她一个一个找过来怎么办?
如果……她拉开我的门……怎么办?
如果……她发现了我怎么办……
我很慌张,可是这时候有点为时已晚,如果我还是不做声,她就有概率不会发现我。但如果我一旦有所动作,就必然会发出声音,她就会知道这里面有其他人。
而我好像不希望她知道我的存在。
这是一种非常矛盾的心理。
然而,在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决定的时候,她已经跳过了我侧旁的坑位,直接拉开了我所在的坑位的门。
手电光明晃晃地照在蹲着的我的脸上。
那个瞬间,我跟她都愣住了。
过了几秒,她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可能是因为太过害怕,她手抖了一下,小小的手电筒“啪”一下掉落在肮脏的地面上。
她想去捡,可是她更加害怕我,想都没想,还是尖叫着连滚带爬地逃离了。
“别怕……我……”我其实是打算跟她解释什么的。但所有的事情都发生的太快了,我和她都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我这句话还没得及说完,她已经跑出去很远了。
她走了之后,我又松了一口气,内心松弛了下来。
我的“任务”好像结束了。
我终于晃动着麻的难受的腿脚,迈出了坑位,把那个小巧的手电捡了起来。
“咕……”
就在这时,我听见了一个奇异的声音,在附近的空间内发出了闷响。
那像是沼气池里浮动出来的一个泡,也像是很多蛆虫绞在粪里的声音,也有可能是一个人想笑但实在没憋住的声音……还像什么别的声音,我一时没有想起来……
我的耳朵竖了起来。
“咕……”
“咕……”
我又听见了那个动静。
声音的响动来自旱厕更深的地方。
我捡起女孩的手电,好奇心驱使着我想看清楚到底是什么发出的声音。
我移动着手电光过去,这才发现,原来我所在的位置并不是旱厕最里的一间。
在我的左侧,还藏着一个用大锁链锁着的隔间。
声音就是从这被锁着的隔间传出来的!
“咕……”
“咕!”
“咕……!!!”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里面的东西好像要挣脱出来了,哐哐地撞击着门板,将那锁链挣得“哗啦啦”直响。
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关着的野兽,还是被囚禁的人?
我很害怕,我快要吓死了……
但身体却还停在原地。
我见过那种笼子里的野兽,或者村里被锁着很久的狗……
它们都应该发出粗重的鼻息,或者发出似犬似猫再不然类虎类熊的低吼……
人的话就更简单了,人可以说话,可以喊叫啊。
但为什么发出来的只有“咕……”的声音。
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持续地用手电筒照着那个隔间。
我甚至蹲下来,企图让光渗透进挡板下面的缝隙,然后眯着眼睛往里面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