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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知道大齐打着什么主意。

通过六六,他更知晓了气运石与【红尘八剑】,这两个虞家利器的现状。

何况上次一战,大齐到底是怎么胜的?

血祭自家数百万百姓,导致两州之地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

这胜,胜的不体面,代价也与败无甚区别。

就不提,还造就了北匈奴这个一统草原的强大邻居了。

大齐朝廷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他们想通过这次胜利,换取休养时间。

虽这行为,更像是个将死之人不择手段的想给自己强行续命,不顾后果的渴望苟延残喘。

可是,擅权者总会下意识忽略一点。

他们的确很懂这些,他们的权谋诡计对自己人也很有用。

他们的无耻与暴虐,欺负自家百姓更极为犀利。

可外人,却不一定吃这套。

……

虞海澣与唐奇英听得苏瑾方才之言,齐齐一愣。

非他们愚笨,而是每个人都有其局限性。

往日的割地赔款虽也不耻,却皆能换来和平。

为何这次,苏瑾偏要说北虏会准备南下?

“中原,太富了。

冰原和草原,又太贫瘠了。

没人想永远住在蛮荒之地,只要是个正常人,便都会渴望肥沃的良田,丰盛的物产。

而现在,大齐已经弱到了一个临界值。

邻居们也已经将大齐的腐朽、孱弱全部看透。

连其最后的底牌,也于之前一战有了了解。

红尘八剑强则强矣,全力催动其能,却需献祭百万生灵。

且上一次,唐大帅差点寿元耗尽而亡。

那么,下一次呢?谁来用这剑?

大齐有这能力的权贵,谁愿意当这冤大头?

再要献祭百万生灵,已知大齐底牌的古匈奴和北虏,哪会还如真树一般合兵入套?”

苏瑾饮完杯中酒,又再满盏。

“我若是匈奴,也通过上次与大齐的合作,看穿了其孱弱。

是趁着他们以为我需消化收获,暂不会动兵之时,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还是真就老老实实等着大齐休养生息?”

“我是北虏,冷眼旁观许久,更知大齐上次一战付出的极大代价。

是假意多要岁币,以此麻痹大齐,再骤然南下。

还是真就多拿了这点钱,便傻乐着,给中原恢复实力的机会?”

苏瑾的言语,就着北境的寒风。

落盏,盏底轻磕桌面。

“哒”的一声。

如棋子落入棋盘。

清脆。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推测。

二位却想想,这推测是否合乎情理?

是否是一个对中原觊觎已久的邻邦,理所当然该有的考虑?

这些考虑,若再加上一个契机,是不是就能成为其化作行动的关键?”

苏瑾目中精光闪烁,看向二人:

“没错,匈奴现在的确兵力不足,北虏也的确被【红尘八剑】余威震慑。

匈奴和北虏,之前也的确不和。

可他们如果暗中结盟呢?”

“没有绝对的敌人,只有绝对的利益。

大齐和古匈奴联手玩弄真树的勾当,为何古匈奴就和北虏玩不得?”

北风愈急。

本是渐小的雪,也再次狂乱。

纷纷扬扬。

“我不信二位就没想过这些。

我也更不信,大齐朝堂皆是庸人,没一个想得到这些。

我却坚信,这些东西没人会讲,没人愿意来扫这个兴,大家都知天子爱听什么。

好不容易胜了一场,局势也在朝着利好方向发展,这时候说这些显得太不合群了。”

苏瑾说的还是委婉了。

他其实可以更明确的表达观点:

一个绝症将死之人,好不容易弄到一剂猛药,服下后竟有沉疴渐去之感!

这病人性情暴虐,出了名的窝里横。

本也讳疾忌医,更怕死怕的厉害。

那剂猛药掏空了他小半家财。

此时,来个人告诉他,这药其实后患极大,而且并发症也有可能会骤临,且是致死的那种。

你猜这个病人,会如何对待那个提出意见之人?

以大齐当前的氛围,又有谁,愿意去做那个说真话之人?

史家的惨剧,横跨千年,如今却依旧滴着血。

还未干!

而苏瑾之所以与眼前二人说这些,有公心,也有私意。

公心,如之前对应姐姐所言。

他知道邻邦的凶残,北虏当年南下,对中原百姓所做之事,不比真树、古匈奴好上半点。

苏瑾看到这些,会心烦,乃至愤怒。

私意,也提过,他料定北虏动兵之时,会逼修罗宗就犯。

不答应,与北虏发生冲突?便宜了大齐?

苏瑾不愿意,自家的朋友、手下,乃至好不容易积攒的家底,不是用来干这些的。

答应,随北虏南下?凭什么?!

出力出血,替北国打江山?

故而提醒。

一来让掌兵的唐大帅有所准备。

二来,通过太子告诫朝堂,让承光帝那个猪脑子至少留个心!

这第二点,苏瑾也不知有用没用,却至少得做。

能在乱世来临,车轴将轧己身之前,多争取些发展时间。

有了实力,别人才不敢逼你太甚,进退之间,才有分寸。

今日详聊,苏瑾将话说的够透了。

公心,到位了。

私意,却不能全寄托于此,他一回宗门,就要开始做准备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乱世的程度将要再次加剧。

诸国混战,即将上演!

而这次,国战之争,离他很近,就在身畔。

虞海澣与唐奇英并非庸人,知道苏瑾所言非虚。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认可,也相信苏瑾这个人,对他的言行便有天然的正面加持。

“那我该怎么做?”虞海澣稳住自己的杯,苏瑾正替他斟着酒。

唐奇英亦看向苏瑾,目光中表达的意思,与太子一般无二。

于是,一场关乎不久将来的布局,便自以苏瑾为首,开始展开。

……

这一聊,便是整宿。

萧姑娘和顾姐姐独守空房。

到得卯时将至,苏瑾三人的相谈也自结束。

太多事要办了。

无论是唐奇英还是虞海澣。

他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外敌,还有背后的自己人。

那群猪队友,对外不行,杀胡人不行。

可论道拖后腿,却是一等一。

晨风凄厉,穹顶昏暗。

凛冬已至,不见天光。

这次离别,透出难以言喻的沉重。

待得苏瑾送走二人,却未返回霜庭院,而是寻得个僻静处,改换容貌。

空间戒指内早已准备好的物什,也自取出。

好大一对蒸笼挑担,便在肩上。

内里炭火渐燃,烧沸了水,氤出了雾,白茫茫。

此刻的苏瑾,身形佝偻,成了个老头。

他慢悠悠,扛着担,走得踉跄。

扯开了嗓子唤:

“馒头~~”

“热乎乎的~馒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