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撩人。
村子沉寂。
山坡上看去,只有几家窗子透出昏黄的灯光。
几名联防队员巡视,牛大顺也在其中。
看见了送完工分本的刁大河,牛大顺没话找话的打招呼道:“哎,这不是刁知青么,这是刚送完工分本回来了?”
“对啊,你们哥几个这是巡逻呢!”
对方用废话打招呼,刁大河用废话答对,人这一辈子其实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是在说废话。
其他几人也都互道寒暄。
刁大河却待要走,牛大顺突然道:“刁知青,我有个事儿想告诉你一下!”
“什么事儿?”
“我现在可是公社李主任的手下了,而且,我还是咱们村联防队的队长了。”
刁大河愣了一下,立即表示了恭喜,心里却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只听牛大顺继续道:“告诉你这个是想给你提个醒。
我们李主任说了,冯茹现在还是重要的看管对象。
我听说你帮了冯茹几次忙了。
我劝你不要惹祸上身,免得到时候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刁大河心中不爽,脸上却带着笑意。
“哦,是这样啊!
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你了!
不过我和冯茹并没有什么关系,你可能提醒错了对象了。”
“最好没有!”
“这个真没有!”
面对牛大顺的嚣张跋扈,刁大河没有选择正面硬刚。
所谓“大盗不操戈”,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要懂得隐忍。
非到万不得已,挽袖子直接上都属于下策。
回到家时,秀芝正在煤油灯下一笔一划认真学写字。
她学的很快,这才几天功夫,写起村里人的名字已经不费劲了。
看刁大河进屋,秀芝抬起头,甜甜的笑了下。
“哥,我给你烧了热水,你泡泡脚吧!”
刁大河看热水都已经倒好了,就坐在床边,脱了鞋,把脚伸进了盆里。
水的温度刚刚好,略微有些热,一点儿都不烫,巴适得很。
秀芝又写了几个字,郑重合上本子,夹好钢笔,放进了抽屉。
把凳子平放,蹲坐在了盆子旁边。
把袖子一挽,伸手进盆,帮刁大河洗起脚来了。
动作轻轻柔柔的,手掌搓动之间,刁贼觉得心里直痒痒。
“秀芝,不用这样的,我自己来就行!”他多少有点儿不好意思。
“你弯腰不舒服,我帮你洗方便些。”秀芝笑着回答。
给刁大河洗完脚,秀芝也就着那盆水洗了脚。
吹熄了油灯,上床休息。
“明天还是打麦子么?”
“嗯!”
“打完麦子做什么?”
“种黄豆!”
“之前不是说种红苕吗?”
“谁知道呢,说是上面给的任务。”
……
两口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天南地北,家长里短。
聊聊天挺好的。
长夜漫漫,有些事儿虽然需要做,却并不急着去做。
…… ……
李老三家。
丁香给李老三一口一口的喂着面汤。
“我自己来吧!”李老三道。
下午时,李海山派人照着刁大河给的方子,去卫生所拿了了药。
刚刚李青山来了,亲手给李老三喂了药,李老三现在精神恢复了不少。
“不,还是我喂你吧!”丁香道。
舀了一点面汤,送进了李老三的嘴里。
新麦磨成的新面,这是一等一的美食了。
滋味好得不得了,可他品不出味道。
看看跟了自己快二十年的妻子,满脸伤痕,泪光闪闪,李老三声音凄然。
“我这算是死过一回了,这世上没有什么事儿比死更严重的了。丁香,我不怨你了!”
“我哥能原谅我,我也能原谅你。
你和我这么多年了,任劳任怨的……
我相信你是迫不得已。”
丁香的手颤抖,那碗热了三遍的面汤早已成坨,倒是不用担心会洒出来。
“老三,昨晚你真的听错了,我……没有对不起你!”
煤油灯下,李老三面色平静,咀嚼着面汤。
忽然他说道:“好,我信你!”
“你说什么?”
“我说我信你!”李老三声音低沉。
“以后你跟我一心一意的过日子,我信你!”
几个没有排班的联防队员来看望李老三,毕竟是前领导,走走过场总是要的。
牛德宝把一只竹溜子放在了柜子上。
笑着道:“今天一直在公社那边卖野味,回来之后才知道你出事儿了。
这是今天卖剩下的,拿过来给你补补身子。”
李老三没有答话,脸色苍白,目光灼灼的盯着牛德宝看。
看得牛德宝心里发毛,他呲着牙继续道:“老三啊,你这气性可够大的!
不就是小黑屋里关了几天么,关了就关了呗!
不就是个联防队长么,撸了就撸了呗!
怎么这么想不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