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芳从医院回来时,家里的早饭都好了。
王婶子和老两口正本家长本家短着,五百年可能都够不着的本家人此刻亲亲热热。
好在刘秀芳提前和王婶子串过气,该说的不该说的早有了剧本。
剧本一,王婶子,作为父母早亡的刘秀芳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既是俩人婚姻的见证人也是撮合他们俩的。
对,她必须父母早亡,不然会亲家要出的群演更多。
还有,用他人的嘴说明白俩人的事,别人说了,刘秀芳在后面的几天就管做低头羞羞脸的新媳妇就好。
剧本二,梅姐(原徐嫂子),远房表姐要时不时来困住三人的腿脚(扯闲)。
你见得人,必须是能让你见的人,少出屋最安全。
只住四天,初三一早就走,这破天气,只要拖得得当,其他人谁也见不着。
嘿,刘秀芳为了完成这项好买卖也是煞费苦心。
这骗人的主谋是儿子,被骗得开心的是爸妈。
“我看户口本上孩子随妈姓哦?”老太太眯缝着眼,眼花得厉害,但不妨碍“王”字它好认。
“咱家不是不缺儿子么?人家缺啊,多好,匀匀人头。”华哥的人生又升华了,他不要当儿子,他要当老子,之前思考的孝子贤孙模式已经抛在脑后。
“……”这回轮到老爷子偷偷磨后槽牙,嘎嘣嘣,老了,骨头松了,牙差点咬碎。
“嗯,应该的。”老太太摸着户口本,不舍得合上,“是咱家孩子就行,姓什么不打紧。”
“那是!”老爷子没敢怼儿子,更不好怼儿媳,孙子听不懂说啥都没用。
大姐假装没听见,拉着王婶子去看狗。
“你姓刘,你是没意见。”老爷子喷火。
老太太把户口本往儿媳手里一递,“收好了,咱都是老刘家的人。”
华哥突然爽起来,嘿嘿嘿。
“笑什么笑,你还不是跟你老子一个姓。”老爷子气得很了,也忽略了重要问题。
“我是跟表姑父姓,”华哥不乐了,他难受,“好巧哦,你俩一个姓哦。”
华哥的养父是表姑夫,无他,老两口日子也有不好过的日子,最小的儿子不会挑时候,出生在家里最难时,夫妻俩一咬牙把孩子送给了刚死了孩子的表妹家,人家养一个,总好过他家养一窝。
想法可能美好,事实总有出入,不提也罢。
老爷子心里有愧,喘着粗气开门就走。
“你去哪儿?”这里太冷,不像他们老家,老胳膊老腿的,老太太怕他出去乱走。
“看狗!”老爷子初来乍到,顾及着脸面,仍是轻轻带上门。
狗窝在灶台边,天太冷,总要暖和些才行。
“……”
三双人眼对上一双狗眼。
“呜?”大黄狗突然歪了下头,困惑。
“……”
没什么看头,家寒酸,狗还丑。
父女俩对了下眼,王婶子抠了抠裤子。
“她这狗啊,它聪明。”王婶子边说边酝酿,“它啊,它,从不在窝里撒尿。”
旺财作为老狗,有的话可能不很懂,但有的话不可能不懂。
尿,窝……狗不乐意了,它好久没去人门口呲尿了,那家说丑来着。
“太丑……”大姐有些难言,她有一只叫欢欢的京巴,雪白雪白,有面极了。
旺财被下了脸,抬起腿,呲尿。
“啊!啊啊啊啊啊啊……”
“欸呀!”
……
尿这个东西呲起来不是很受控制,但方向角度是旺财挑选过的,基本没溅在它不想呲的地方,例如它的窝,它的饭碗,它的家。
有家的狗子很爱家,到家里来得外人是没得爱的。
“怎么?咦~”刘秀芳停在华哥后面,夭寿了啊,“那个爸,大姐,你们?”
“你们说旺财丑了是不是?”华哥很懂。
“我带你们去厂里浴池洗洗!我有票。”王婶子就鞋上被溅到一点,她不甚在意,她前些时候家里养鸡,收拾院子踩上几脚球球粒粒都不是事儿,也主要是她被呲得十分不全面。
全面的是父女俩。
“我们家里擦擦就好,稍歇歇还要去给亲家上坟。”老爷子为显风度,示意自己无妨。
三双人眼转了又转。
“我父母的坟,”刘秀芳看着王婶子,“这那个,雪大,封山了,它进不去,呵呵呵……”
“欸,对对对。”王婶子庆幸夜里的雪,房前屋后还有些白,“我们这边雪大,冷呢。”
“我岳父岳母泉下有知,肯定不会在意的。”华哥附和,“心意到了就好了,我们替他们领了。”
老爷子的手啪在华哥头上,“没大没小的。”
这是一只有味儿的手。
一擦洗,一换衣,直接干午饭了。
“你朋友好些了没?你看看我们带得东西有没有合用哦,直接拿去没关系的。”大姐和刘秀芳收拾着碗筷。
“暂时脱离危险,要安排去省城。”
……
刘秀芳没参与后面的事,银行刚一开门,马哥把她和华哥的钱已经还了回来,哪怕她说她那份不急,也不行。
“真要用,我再找你借。”马哥这样说得。
他手头没多少钱,但毕竟还有个值些钱的临街房子。
“珍珠,你去奶奶家住。爸想把房卖了带你妈去省城,省城不行,就去首都。”
“我能照顾妈,爸~”
“你身子也不太好,别让我和你妈担心。”
“好……那你们要好好的回来。”
医院里挂上了锦旗,崭新的。
……
“多谢。”马哥在走廊又遇到了那名护士。
护士笑笑,摆了摆手。
她曾替父母偷偷去打探过情况,她认得小婴儿那个年轻的母亲,欸,她父母现在还惦记着呢。
护士在没人时伸了个腰,她该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