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恩斯倒是反应迅速,还当是此处设空城计诱他局,为的是诱他出城剿他而来的,当下紧急设防欲要退出他认为的‘局’中。
不想转头就听到后方来报,定阳遇袭,得见宗延黎帐下鬼营精兵正欲强攻定阳!
“宗延黎故意诱我出关,竟是为了声东击西?”卑恩斯脸色难看,连带着眼中都多了急躁之色,宗延黎的难缠让他不安,鲁国的步步弱势让他害怕,在对战之中他心境早已生变,害怕兵败带来的打击,每一道军令都犹犹豫豫万分惶恐。
“鲁国啊……”越于其似是看出了卑恩斯的变化,将帅的不安同样牵动着整个鲁军上下。
“即刻调兵,驰援定阳。”卑恩斯心慌意乱,这才下令调兵驰援定阳,估算着时间还能拦得住宗延黎,谁曾想他才离开此处,一道让他遍体生寒的军报传来
丹林关,破了。
卑恩斯尚在回援定阳的路上,听闻这等消息眼前阵阵发黑,仿佛脱力一般呆坐在了椅子上,双手颤抖的抚开桌上军报,死死盯着面前地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越于其亦是蹭的一下站直了身,像是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骤然想清楚了宗延黎的谋划,失态呢喃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脸上神色精彩纷呈,似是过了半晌才苦笑摇头道:“是我,是我自愧不如啊……”
千算万算,却还是算错了。
越于其转身对着完全呆愣的卑恩斯大声呼喊道:“大将军!丹林关失守已成定局,宗延黎此举分明意在佯攻定阳,扰我军视线!”
“如此算来,所去定阳兵力不多,我军此时若再去夺丹林实在不切实际,依在下之见大将军当快马加鞭,直奔定阳,断不能给宗延黎机会,自丹林绕至定阳合围夺城。”
“若失了丹林,又丢定阳,那鲁国才是真的完了!”
越于其的话语如同一道惊雷一般落在了卑恩斯的耳中,他骤然回过神来,拉回思绪缓缓点头道:“对,对……”
卑恩斯站起身来,像是找回了自己,转身下令命全军加速前进,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定阳。
宗延黎占领了丹林,夺得鲁国边防要塞第一大关,到底是未能再进定阳,卑恩斯反应很快,游正豪眼见佯攻不得援,当下就带着人撤离了,宗延黎不曾让游正豪回来,而是让他带领鬼营众部跟着符嘉石继续游击骚扰鲁国四处城镇。
丹林关内,大乾的旗帜在风中高扬,宗延黎站在了望台上俯瞰城内外,刚刚经历战火的城楼倒塌,兵卒们正在扛着木材重新搭建楼台。
高飞林匆匆而来,告知鲁军前往定阳的消息,宗延黎也是没什么意外的点了点头。
卑恩斯丢了丹林,刚刚得来的军资粮草撑不了多久,必定是要再度请援……
然而鲁国之中,国库已经没有多余余粮了,偏偏这天公不作美,落下瓢泼大雨连绵不绝下了多日,江河水涨灌了良田,好不容易种下的庄稼遭受了河水浸泡,淹了大半去。
雷雨不歇,江河决堤引发洪涝地陷,鲁国百姓民不聊生。
一边是如狼似虎的外敌,一边是难以抵御的天灾。
无数的银钱和粮流水般的花了出去,鲁国盘踞北地百年之久,却也遭受不住这日复一日的蹉跎,再随着卑恩斯的军报送呈,鲁国皇帝得见丹林关失守,卑恩斯又要粮草只觉得头上悬的利剑又往下了两寸。
“噗——!”那年近六十的皇帝呕出了一口血,整个人瘫软坐龙椅上,耳边是嘈杂惊慌的呼喊声。
“皇上!皇上!快传太医!!!”
鲁国皇帝闭上眼,脑海之中是那数不清的折子,字字句句如泣血哀鸣,述说百姓苦难,描灾情可怖,是一道道求生的希望,要粮要钱要兵……
像是无数巨石压的他难以喘息,郁结于胸最后呕血昏迷。
六月。
石敢当意外从丹林之中发现了一处地窖冰室,得以让宗延黎在六月里的天气下,竟还能喝上一碗冰镇的绿豆汤,解暑又舒畅!
雷雨停歇,就连宗延黎的粮草都损失了些许,随着暑气到来鲁国之中渐起病症,似有疫病在百姓之中传开,这让本就苦难的鲁国更是雪上加霜,以至于宗延黎得闻这等消息都不敢出兵,守在丹林获取更为确切的消息。
这会儿军帐之中,宗延黎和龙飞光等人一人一碗冰绿豆汤喝着,一边低头看着桌案上的地图道:“目前鲁国受灾之地都在西部,一时半会儿疫情扩散不过来,不如趁此机会攻下定阳?”
“真是天佑我大乾,如今鲁国这四面漏风的局面,守不住多久了。”霍文启脸上满是笑意,谁也没想到好好的今年会落下这般暴雨,引发洪涝又来了疫病,这不是天佑大乾是什么?
“嗯。”宗延黎喝着汤应了一声,仰头喝干净了碗里的汤,而后抹了把嘴说道:“来看看接下来打算。”
“丹林已被我军占下,现在有两个方向可进军。”宗延黎说着微微俯下身道:“自丹林往北,过双头山,破周郡城便直达鲁国腹地,周郡城一旦破了,便可畅行无阻直取鲁国皇城。”
“但是双头山凶险,两岸为崖,视为绝地。”
宗延黎话语停顿,眉头微皱说道:“若过双头山便要入此绝地,对我军而言太凶险了。”
她手指滑动继续道:“若不走此处,便要先取定阳,过青兰河,破岭泉、台湘两关便可入鲁国腹地。”
这两条路无疑是最优选择的进攻路线,若自丹林过双头山速度快而取定阳则是耗时久,路途更为遥远许多,但是相对而言风险也低了很多。
双头山可不是普通的山,能被誉为绝地之处必定非同寻常,山谷之深极为罕见,山崖两侧陡峭,若想过去只能从山谷穿行,道路窄小若前路围堵,后路阻截这就是一处绝地,根本无可逃。
“青兰河贯穿鲁国,上游所在通西部,正是疫病所发之处。”裴良紧跟着补充说道:“虽说此时疫病未曾蔓延至此,但是若要等到我军打下定阳,再渡青兰河,那时鲁国内部是何等样子不得而知。”
“河流最为重要,水流带来疫病也是最快的……”裴良的话语让众人也是心里一紧,如此看来两路都不是那么好过的。
帐中一时陷入沉寂,无论选择哪条路都有难以预估的风险,草草结束话谈之后,宗延黎对着步高轩道:“明日跟我去一趟双头山,看看山势可有避让之处。”
步高轩低头应下,他目力惊人是个不错的选择。
次日,宗延黎准备动身的时候,见闻年也过来了,欲要与她同去。
宗延黎并未阻拦,点了点头带着人就出帐去了,她前脚才刚出去,宗延光赫后脚就跑过来了,一问得知宗延黎已经离开了,顿时气的捶胸顿足:“又没赶上!!!”
那边宗延黎带着步高轩和闻年二人一路朝着双头山而去,远远观之看着那山峰就像是两颗脑袋似的,故而得名双头山。
“将军,前面就是双头山了。”烈日当头赶路了大半天方才抵达双龙山脚下,三人皆是满头大汗,宗延黎此番出来是为探查地势而来,只穿着软甲,未曾佩戴面甲,这会儿只见豆大的汗水自额落下,呼吸像是都带着热气。
“这山脚下真是凉快!”步高轩先一步去转悠了两圈,看到了山中偶尔还得见砍伐过的树木痕迹,但是道路上满是杂草,显然很久没人来了。
鲁国起了战事,丹林又被占了,这周遭的百姓早就跑路了,不过倒是也能看出这山脚曾经也有樵夫砍伐树木。
到了山脚下就能看到这山势之高何等险峻,那峡谷之中吹出来的风凉嗖嗖的,还未进去就已经感受到了凉爽之意。
宗延黎微微颔首,示意继续往前去,待抵达峡谷入口,见这狭长笔直的山谷,一眼都望不到头,左右两侧光秃秃的是无比陡峭的石壁,这通道窄小无法形成军阵,只能列队排成长龙通行。
“进去看看。”宗延黎在入口处逛了逛,而后带着闻年入内,对着步高轩道:“你往山上看看,选一处最高的地势,尽量能看到全貌之处,晚些在另一头汇合。”
“是。”步高轩当即应下转身去了。
宗延黎与闻年并行入了山谷之中,山谷内阴凉舒爽晒不到半点太阳,四处山壁上爬满了藤蔓,峡谷之中道路两侧可见灌木杂草,还有石头缝隙之中的青苔,此处少有人迹。
越是往里走越是能感受到了吹来的穿堂风,竟是莫名的让人觉得静谧舒爽。
“将军,有水声。”不知走了多久,宗延黎身侧的闻年忽而开口道。
“山泉水?”宗延黎与闻年循声找去,在崖边找到了那一汪清泉,泉水细细流淌,石头边的泉眼也就拳头般大小,贴着路边渗入地底。
“很甜。”闻年蹲下用手捧起一把尝了尝,脸上带着笑意转头看向宗延黎。
“装一壶吧。”宗延黎说着解下了马背上的水壶递给闻年,闻年应着俯身装水。
宗延黎转身四下看着,目光上移仰头看向顶峰,这山壁简直像是被一剑劈开,劈成两半的,顶峰树木极其壮大,不像是能轻易登上去的样子,若两座山都是这等模样,就不必担心两岸山侧敌军设伏了。
闻年把装满的水壶递给宗延黎,宗延黎接过之后招呼他继续往前走。
直到完全走过峡谷,宗延黎也完全可以确定整个峡谷两侧都是悬崖峭壁,没有任何可以躲藏之处,且两侧石壁光滑不可能攀爬的上去,若当真被围堵在这之中,除了死战杀出去,再无任何退路。
“今夜要在此处歇着,明日爬上去看看。”宗延黎看了一眼即将落下的太阳,对着闻年说了一声,寻了个地方把马拴好,转身去搬石头搭个灶台,准备烧火了。
“好,我去附近看看,捡点柴回来。”闻年应了一声转身去了林中。
等到太阳完全下山,天色逐渐昏暗的时候,闻年和步高轩二人几乎是前后脚回来的,步高轩身上衣服被刮破了,瞧着有些狼狈模样,对着宗延黎道:“这林子太密了,到处都是灌木,树太多了什么也看不见。”
步高轩拿着树枝在地上稍微画了一下地形道:“两边完全没有路可以上去,而且这片山陡了,想要上去需要攀爬借助外力,兵卒又是重甲又是武器的,根本难以攀登。”
宗延黎看着步高轩画的地势点了点头,一切如自己想的差不。
那边闻年已经点上火了,他们只能拿出点干粮吃吃垫肚子,这地方荒郊野外的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什么东西,闻年去林子里转了一圈也没什么收获,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次日一早,宗延黎带着闻年和步高轩两人往山上爬,爬了一上午都没到顶,这崖实在是陡峭的厉害,山又太大了,最后宗延黎坐在半山腰歇息,让步高轩选了棵大树爬上去,看看四周情况。
“树太密了,只能看得见大致,四周都崖壁没有路。”步高轩目力极好,接连爬了十几棵树反复确认之后才回来。
“行,回去。”宗延黎心中有了大致盘算,当即回营去了。
宗延黎回到营中,与步高轩近一步确,将双头山的地势分布完全画了出来,然后再叫了裴良和詹皓月等几人前来议事,这一夜议事营内灯火通明,直至天快亮才熄灭。
裴良几人揉着眼睛一一离去,帐中宗延黎按了按发疼的脑袋长舒一口气,转头就开吩咐准备从双龙山进军。
“此举虽然冒险,但是是当下而言最好的路线。”宗延黎召了众营将士们议事,将双头山的地形再一次的复述了一遍之后道:“出发之前,还有一件事做。”
“游正豪,我要你再攻定阳。”宗延黎缓缓抬眸看向站在下首的游正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