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司会审已经结束,该杀的杀,该放的放。
左良辰嫉恶如仇,宁死不屈,最终柳暗花明,沉冤得雪,还被陛下授了个太子少保的衔,一时间成为清流界的美谈。
今日,柳树胡同一间小小的院子里,已经是人满为患。
以至于很多马车轿子都停到胡同口外面去了。
又有一辆马车缓缓驶来,离着胡同口老远,便再也无法前进了。
车上之人正在闭目小憩,感觉到马车停下来,便睁开眼问道:“到了吗?”
怀恩下去看了看情况,回来禀报:“陛下,前面堵住了,马车无法前行。”
马车上的人正是成化皇帝,今日微服出巡,专程来慰问一下左良辰。
此人为官清廉,威武不屈,给当下的官员们做了个很好的表率。
若满朝臣子都如左良辰一般,何愁天下不能大治?
今日微服登门,也是给满朝臣子表个态,只要你们好好干,朕不吝封赏,天天去你家串门都没问题。
左良辰刚刚从刑部回来,身上的伤还没养好呢,便有宾客登门,而且越来越多,他转念一想,既然大家如此赏脸,干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请大家吃个饭。
只是他手头实在拮据,全部积蓄不过才几百两,去酒楼定是消费不起,便在院子里支起了几张桌子,让家里的老仆去外面请来跑大棚的师傅来掌勺,做了几桌饭菜。
场面虽然寒酸了些,到场的宾朋却个个都是赫赫有名。
内阁首辅万安,工部尚书江渊,三法司几位大佬……朝廷的清流有头有脸的来了大半,简直堪比国宴级别。
江渊作为左良辰的老上司,平日里是极看不上他的,因为这个副手实在太穷了,过手的钱粮动不动几十上百万,他也不刮些油水,拿什么孝敬自己?
相对而言,赵炎则懂事多了,每次想方设法黑下来的银子,总会给自己留一份。
可现如今,如日中天的赵炎突然就没了,人见人烦的左良辰却晋太子少保,正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世事无常啊!
“良辰啊,平日里工部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你在操心,老夫最是器重于你,对你也最是放心,这次治河款去向不明,当时老夫就和陛下提起过,定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而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你!”
左良辰笑着说道:“多谢江公厚爱!”
江渊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老夫正准备向陛下建议,将你迁左侍郎,从此之后,工部就由你来挑这个大梁了。”
左良辰赶忙说道:“江公莫要说这些,工部上上下下还要指望江公才是!”
江渊轻轻摆了摆手,说道:“老夫真的是老了啊,本打算干完今年就向陛下请辞……”
说到这里,他看向一旁的万安,继续说道:“万公,以后良辰这边有什么事,内阁还需多多照应才是啊!”
万安呵呵一笑,道:“良辰为人严谨,这些年来始终一丝不苟,他做事我们内阁是放心的,江公你就安心休养吧!”
在座的一个个都听明白了,左良辰此番蒙了圣恩,定是飞黄腾达,先迁左侍郎,再任尚书,甚至有可能直接入阁。
不管以前再怎么讨厌他,今后都要巴结着。
看来,今日前来拜访,是来对了!
成化皇帝也不知道来了这么多人,现在马车过不去,只能步行了。
“怀恩,把车停在一旁,我们自己走过去。”
怀恩有些不放心,道:“左侍郎家中来了不少人,鱼龙混杂,奴婢担心……”
成化皇帝却不以为然,道:“来的都是我大明的臣子,而且都是朝廷清流,有什么好担心的!”
“是,奴婢遵旨!”
成化皇帝还没下车,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似乎是有人骑着马过来。
一旁的侍卫顿时紧张起来,这次出行是便装,带的人有限,可不敢出什么意外!
只见骑马的人从身边掠过,然后到了胡同口,实在进不去了,便下马步行,看衣装打扮,竟然是锦衣卫。
怀恩在后面看了一眼,便对成化皇帝说道:“启禀陛下,来的是万指挥使。”
“哦?”成化皇帝笑了,问道,“他把人家害得那么惨,现在来做什么?”
“或许是……赔礼道歉来了?”
毕竟左良辰现在今非昔比,就算是锦衣卫指挥使,也要敬着三分。
成化皇帝点点头,道:“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让开,让开!”
胡同里全是官员们的马夫仆人,这些人平日里也算是比较嚣张的,被锦衣卫一吼,顿时心情很不爽,可是,一看人家带着刀呢,马上自动让开一条路。
趁着这个空隙,成化皇帝闪身跟了进去。
他身后的侍卫不敢怠慢,纷纷护在周围,让本就狭窄的胡同里更加拥堵,一时间怨声四起。
左良辰正陪着几位大人闲聊,却听到外面传来喧哗声,紧接着门帘一撩,便看到万通皮笑肉不笑地走了过来。
“左大人沉冤得雪,可喜可贺!”
“万指挥使?”
左良辰眼皮抬了一下,说道:“天下人闻昭狱而色变,本官此生能亲身尝一尝昭狱的滋味,也算是不留遗憾了!”
气氛略有些尴尬,毕竟是锦衣卫把人抓去的,酷刑也用过了,人家怀恨在心也是应该的。
这时候,万安在一旁打起了圆场:“锦衣卫的手段确实不妥,不过,都是为了查案子,如今真相大白于天下,总算是不负圣恩,我等做臣子的,应当互相理解才是。”
内阁首辅都发话了,左良辰虽不情愿,却也不好在说什么。
万通随后跟着说道:“首辅大人教训的是,此番让左大人蒙冤,是某这个指挥使的失职,日后定会严加管教,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再次发生!”
“起开,起开,锦衣卫办案,别挡路!”
很不合时宜地,院子里又传来一阵喧哗声,所有人听到锦衣卫三个字的时候,纷纷看向万通。
万通也是一头雾水,心说这他娘的是谁啊?
我刚说了要严加管教,好家伙,你们这是做什么?
现场打脸?
他对身后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出去看看怎么回事,突然听到外面有人说道:“陛下,您也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