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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

在山中玩了一整日,第二天俩人才慢悠悠骑马踏雪回了军营。

回到了平淡生活中。

已是腊月年关,仲义论功行赏后,还准许一批立战功的兵将回乡过年。

军营里已满溢着迎接新年的喜气洋洋。

仲义把冷玉笙带在身边,日日往不同驻点巡视,交代各军各营具体情况,手把手教授管军之策。

燕然飞俨然成了小跟班,跟在他们屁股后头晃荡,由仲义空了指导练武和兵法。

冷玉笙觉得像回到了小时候,五六个人轻装而行,没有什么士兵簇拥,也不讲什么排场。

常常披星戴月奔波在路上,遇不到驿站,夜里就搭帐篷露宿在外头。

清清静静,简简单单。

只要能跟舅舅在一起,他心里都觉得满足,反而希望时间走得慢一点儿,再慢一点儿,叫他多学些东西,跟舅舅再多待一会儿。

但时间仍在马不停蹄地向前。

——

仲家军击败西辽骑兵的消息传到京城,朝堂上一片欢腾,官员争相向龙椅上高坐的帝王祝贺。

昭安帝笑了笑,又陷入沉默。

晏渚眼皮翻了翻,向太子韩熠使了个眼色。

昭安帝很快喜笑颜开,下令犒赏三军,来年边防军皆增加军饷,而镇北军所有在籍军人均能在年末多领一笔军俸。

一时间,民间从军情绪又是高涨。

定王韩泠率仲家军炸黄河以及夜袭俘虏重骑兵的故事被说书人宣扬开,成了百姓心中无往不胜的“战神”。

顺义钱庄和闻香轩的生意变得特别好。

李年儿几个月前收到楚歌寄来的钱庄券契,是他多年存下的全部钱款,所有身家作为道歉礼悉数交给了她。

信中可怜兮兮表示,把性命也都交给姑娘了,姑娘若负他,他只能跳鲜水河去寻死。

随信还送来一箱子首饰和各种小玩意儿,压在最底下的是他的八字庚帖。

李年儿心扑扑跳着,拆开看了又看。

这意思不就是他准备来娶她了么。

“可真有心计,这季节河水都冻邦邦硬了,跳哪门子河去?”李年儿撅着嘴自言自语,他就是个大坏蛋,算准她一定会原谅他,翻到箱子最底下。

她只好去把招婚的告示灰溜溜揭走,再去当铺把金镯子和簪子什么的赎回来,假模假样写了封回信。

闻香轩里的五个小姑娘很快就发现,沉迷于制香算账许久的李年儿又开始花枝招展了。

——

颁布过犒赏令,忙了一天,昭安帝夜里回到福宁殿,隐隐见殿中纱帘后,似立着个人。

昏黄宫灯下,男子转身向他抱了抱拳。

不打招呼,来去如风,昭安帝纵使不悦,也不能多说什么,叫马抚青屏退了宫女和黄门,请黑衫男子入座。

男子却站着没动。

“去岁中秋一别,已一年有余。”昭安帝坐到书桌后,开门见山,“阁下为对战西辽做的种种,朕已悉知。”

“赤影阁灭了,陛下可以高枕无忧。”刘子恨谦恭道,“那我师父呢?”

昭安帝点了点桌上螭龙镇纸:“你师父中毒后武功尽废,尚在宫中养伤。放心,朕既答应过你,也念他护主有功,不罚他,即日便送他出宫养老了。”

镇纸玉色莹润,似有流光。

刘子恨却笃定答:“我不放心,得亲自把师父带走。”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昭安帝眼神倏然一冷,猛然提了镇纸站起身,手上按下机关,一支支小箭即从镇纸里向男子射来。

箭矢却在男子眼前定住,然后被扯飞钉到殿内柱子上。

“你!”昭安帝慌了,就要将镇纸摔出。

刘子恨却几乎是瞬间移到他面前,把他的手捏住,轻轻放了下去。

“帝王可以出尔反尔么?但我不会。”紧盯着昭安帝的眼睛,他淡淡问,“您担心我以后会来弑君?无人能阻?”

“您放心。”他松开了昭安帝的手,“我责任已尽,在此立誓,此生不会再回京城。”

昭安帝心有余悸,捂了捂胸口,试探问:“刘子恨,若朕要你再帮朕杀一个人,你去吗?”

刘子恨退后几步,摇了摇头:“不去。”

“别忘了你师父还在宫里!是救师父还是杀个无关紧要之人,很容易选吧……”

刘子恨眼皮挑了挑,瞧了瞧自己手背裂痕,缓缓道:“我会选——”

顿了顿:“——现在就把您杀了。您知道的,纵有一城禁军,也奈何不了我。”

昭安帝“呵呵”笑了,摸了摸头,重新坐回龙椅。

“开个玩笑而已。你自由了,也可以把你师父带走,但都得走得远远的,别叫朕再看见你们。”

他低了头,声音渐渐黯淡下去:“赤影阁的事,该抹去了……”

刘子恨又抬手抱了抱拳:“陛下圣明,不止您,我们一直也想摆脱它。它既不存在过,我们便也不曾存在过。既不曾见过,又何谈再见呢?”

昭安帝无奈笑了:“你这个年轻人挺有意思,可惜,可惜……”

可惜不能为他所用。

“说吧,除了师父,你还想要什么?朕向来赏罚分明,能赏你的,尽可以赏你。”

刘子恨抬眼打量昭安帝,表情不像许空凭的样子。

“怎么,不信?朕可以立即下诏。”

刘子恨刚要摇头,却想起什么,低声答:“我想替人请道旨。”

——

殿外马抚青听到里头声音渐小,正在着急,远远见着韩熠匆匆过来。

连忙提亮声音通报:“圣上,太子殿下前来昏定!”

自太子有了公主,出了禁闭,就日日晨省昏定未断过,已然是副改过自新的孝子形象。

昭安帝也曾笑眯眯问他:“抚青,你说熠儿怎么着就转了性?”

马抚青一怔,先稳妥言:“许是做了父亲,开始体谅圣上的不易。”

昭安帝却追问:“是么,还有呢?”

“嗯……”马抚青犹豫了会,才道,“或许想好好表现,求您把皇后娘娘接回来……”

“再有呢?”

一贯会说话的马抚青也结巴了,再有的,他可不敢说了。

他低头扯跑开话题:“儿子孝顺,不是应该的么?像奴才这样的,都没有这个福分。”

“当年,吴王,不,定王殿下,不也每天都晨昏省定的,都是端然持礼,以孝事亲。”

“好了好了。”昭安帝听得有些恶心,打断他。

嘴角却满意地翘着。

此刻通报过,候了半晌,昭安帝方叫韩熠进来。

韩熠进门时,敏锐感觉到殿顶好像刮过一阵风。

昭安帝已斜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韩熠急急过去,拿毯子盖到父亲身上。

昭安帝没睁眼睛,动了动嘴:“说吧,啥事?”

韩熠立刻退后,跪下行礼,磕完头才慌张关心:“儿臣无事,来问父皇,圣躬安否?可,您身边怎么连个照顾的人都没跟着?”

“是朕想单独待一会的,你起来吧。”昭安帝干脆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

韩熠起身后立刻站过来,帮父亲按揉:“父皇,今日听闻仲家军胜了,西辽俯首称臣,您得高兴才是?怎么眉头还是紧皱着?”

“问这么多干嘛?”帝王机警起来。

“儿臣是看父亲忧心,想为父皇分忧。”韩熠轻笑解释,手上力道也放缓,“镇北侯又立大功,父皇准备如何奖赏?是否该再上一层,封个镇国公?或召其入京统领禁军?”

“厥功至伟,甭管怎么赏,儿臣都觉得不为过——”

“闭嘴!”昭安帝却骂了他,抬胳膊打掉他的手。

“太子没事儿当多学学如何治理虞都城,担好自己的责。就要年关了,各方下属都关照到了吗?打点节礼都备齐了吗?福田院都巡视过了吗?”

韩熠忙退后躬身乖道:“孩儿刚刚说笑罢了,父皇教训的是。明天就都去筹备,儿臣不会给父皇丢脸的。”

他抬眼偷瞄了下昭安帝,见父亲脸色好了些,才转换口吻笑说:

“今儿来其实是想告诉爹爹,儿子在东宫修的暖房内迎春花都开了,想邀爹爹什么时候得空去赏春花呢。”

“慧儿也想翁翁了……”他补充,慧儿是小公主的名字。

提到小孙女,昭安帝立刻阴云一扫:“皇爷爷也想慧儿了,改天带酥糖去瞧她。”

“哎!”韩熠满脸堆笑应了声,才告辞退出殿来。

转身后,嘴角又立刻垂了下去。

待他走了,昭安帝独自思忖良久,等马抚青来送夜宵时,连夜召宣谕官来,拟了两道旨。

——

腊月里,冷玉笙陆续收到杜风从镇西军秘密送来的几封信和几道折子。

拆看后他将信烧掉,折子先扣下来。

自己另写道折子递往京城,反思细数此番作战中暴露的边防军布防问题,认为镇西军武备废弛,请求整军。

又上书详细规划了在定州筹办集市,设立通商枢纽,修建联通东西道路的一系列举措。

“治国之道,富民为本,白圭富国,计然强兵。富国和强兵都是一体两面,以此强促彼强,我朝既能在平稳中发展,又能震慑周边国家……”

写完后他先拿给仲义瞧,仲义反复看了几遍,只问:“泠儿,想做这些,钱从哪里来?”

冷玉笙解释:“太史公曰:‘人各劝其业,乐其事,若水之趋下,不求而民出之’,善者因之,只要提供了交易场所,人动起来,能赚到钱,何愁没有钱陆续过来?”

仲义笑了:“舅舅脑子没你活泛,泠儿有什么想做的,放手去做便是。”

“还有,听你父皇的话。任何事,他都是你的托底和靠山。”

“好。”虽然觉得话语莫名有些沉重,冷玉笙还是重重点头。

“对了。”仲义这才两手扣了扣,语气有些扭捏,“多久没跟舅舅一起过年了?你舅母想叫你来府中一起过年,弟弟妹妹也都很想念你。把……把那姑娘也带来吧。”

冷玉笙嘴巴鼓了鼓,也害羞了,点点头:“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