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狗子刚回到徐州城,夏老秀才又跑到家里来找他了,同来的还有他的孙媳妇夏罗氏。
夏罗氏缠着如花,让她带自己在这大院子里转悠一圈。
夏老秀才则是缠着瞎狗子诉苦:“爷们啊,今年的天也不知道是咋了,刚干旱了快两个月,前几天又是连续两天的暴雨,庄稼苗子让水冲得一干二净,你说,秋年可咋过呀?”
瞎狗子反问:“咱们之前也绝收过,那咱们都咋过的?”
“还能咋过?出去逃荒呗!你不是也跟着去过嘛?”
瞎狗子摊手说:“那你找我有啥用?我也屙不出庄稼苗来!”
夏老秀才不好意思起来:“我知道,我当上这个保长之后,三天两头跑你这里来借钱,我这不是也没办法了吗?”
瞎狗子解释说:“我不是不舍得那几个钱,你看咱夏庄村,附近也没有个河沟啥的,三年得有两年受灾,一下雨就淹,一停雨就旱,还靠近日本人搞的无人区,天天活在那些日本人和二鬼子的眼皮底下,一打仗就得接着跑反,多憋屈!”
夏老秀才却不以为然:“那是以前,现在你不是出息了么?这些都不是事……”
“要是哪天我死了呢?”瞎狗子没让话掉到地上,“我能护你们一时,不能护你们一世呀!”
老秀才这次真是无言以对了。
“行了,别为难了,这次,我不能再白拿钱出来了,真怕把咱们的乡民给养懒了,老太爷,你吆喝一下,我需要一大把民工给外国人盖房子,愿意干的,管饭,给粮食抵工钱!”
夏老秀才听后,拍着大腿说:“太好了,这就叫以工代赈!好主意,狗子,你出息了!”
“狗子兄弟确实出息了!那也不能忘了咱们的乡亲们呐!”客厅门口传来夏罗氏尖锐的声音。
瞎狗子一听这声音就头疼,用屁股都能想到,这娘们马上就要提两块煎饼的事情了。
果不其然,夏罗氏的嗓门又高了起来:“当年,要不是吃了俺家的煎饼,狗子哪能有今天哟,你看这房子,真大,就算再住几口人,也能住下!”
“嫂子,你是不是要说,你想搬进来跟我们作伴?不然,就得骂我没一点良心?”瞎狗子的问话直逼要害。
话既然挑明了,夏罗氏的笑容也没必要挂在脸上,叉着腰,拉开架势,清了清嗓子,这是要发挥祖传技能了。
“俺家雨华跟着你三四年了,白天外面跑,晚上不着家的,让我一个女人在家带着孩子守活寡,都是你瞎狗子给拐带坏的,不行,我就得来城里住,我得看着俺家男人!”
瞎狗子指着门外方向说:“随便你啊,你看黄河沿那边的桥洞了么?随便你住,南北通透,你到那,提我的名字,没人敢跟你抢!”
夏老秀才也劝说自己孙媳妇:“雨华家的,别惦记人家狗子置办的家当,还有一大家子人呢,你别来惹人家烦了!”
夏罗氏阴险一笑:“我就知道你瞎狗子没良心,我可告诉你,以后我还就必须住在这里了,你当年卖村里的粮食给新四军,只要我告诉日本人,别说你的这院子了,你的脑袋都得搬家!”
“孽障!”夏老秀才被气得咳嗽起来,走过去,直接甩给夏罗氏一巴掌,“作死啊你!”
瞎狗子绷起脸来,转身从抽屉里拿出手枪来,子弹上了膛,对夏老秀才说:“老太爷,回头给雨华哥再找个像样的媳妇吧!这个女人留不得,还有她娘家老少,一个都不能留了!”
夏老秀才也点头附和说:“对,留不得了,都是我当年糊涂啊!怎么找了这么一个搅家精哟!”
看这爷俩当真不当假的样子,夏罗氏被吓得当场倒在地上,开始求助身旁的范如花:“狗子家的,你说说情,刚才,我都是闹着玩的!我肯定不会到处说的,要是到处说的话,俺家男人也活不成,真的,我就是吓唬人的……”
范如花一把推开她,转身出了客厅,顺手还把门给关上了,送她一句话:“下辈子,投胎当个哑巴多好!”
夏罗氏已经面如死灰,鼻涕眼泪一大把,跪在地上一个劲求饶:“狗子兄弟,俺老爷,饶命啊,都怪我这张臭嘴!”
说着就开始不断打自己的嘴巴,嘴角都流血了也不敢停下来。
夏老秀才气呼呼地说:“你总算知道我是你老爷了!都把你惯瞎摆了!回去罚你一个月不能说话!”
瞎狗子收起枪来,伸手把夏罗氏拽起来,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吃,这是他管用的手段了,对她好心说:“不是不让你跟着我们来城里住,你不是知道,这城里可比咱们乡下乱多了,到处都是日本人跟二鬼子,你那张破嘴又没有把门的,你要不怕把雨华哥害死,明天,就让他在城里寻个房子,把你们娘俩都接来,顺便把你们娘家人一块接来!要死,就死个干净的,多好!”
夏罗氏被吓傻了,她没想到瞎狗子会玩真的,当时就不敢再说话了,拉着夏老秀才就往外走。
关于疣子难民的安置问题,还需要找日本人去商量一下的,现在城里能当家的也只有醉心于跑官的石川少佐了,哦不,现在应该是中佐了。
次日,瞎狗子,石川和孙副县长坐在一起探讨起来,三人各抒己见,石川要把他们安置在城区附近,比较方便管理,孙副县长不希望这些外国人占地盘,就主张安置到运河边的荒地上,瞎狗子主张安置到城南和宿县交界处的无人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他们去哪里开荒种地。
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他们选择了一个非常科学的方法做决断:扔骰子,谁的点数大,就听谁的。
结果,瞎狗子投出两点,那俩人都是一点,安置地点就被定在是三堡乡最南边的马兰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