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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澍和陶渝下决心出门游学,这决定把家中的女眷都惊着了,好好的书不读,跑到外面去吃苦,这是典型的没苦硬吃。

关键是外面不安全啊,要是碰到山贼路匪,轻则丢金银,重则丢命,何必要冒这个险。

陶弘和陶敬之父子三人倒是赞同他们的做法,还给他们规划好了路线,让他们兄弟二人走陆路回一趟老家苏州。不坐马车,骑驴回去就行,带个身手好点的家仆随行照顾。路上遇到什么风景名胜,就去看看陶冶一下情操,顺便体察一下沿途的风土民情,看看各地百姓是怎么生活的,生活得怎么样。

至于土匪打劫,倒是不用担心,书生属于十不抢的范畴,通常还是安全的,需要担心的是日晒雨淋生病。毕竟路上生病,缺医少药才是最可怕的事。

现在已经是十月,天气冷了,并不适合风餐露宿,所以游学的时间定在明年三月,春暖花开之后出发。届时天气越来越暖和,又赶上春耕农忙,让他们去感受一下普通百姓真实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闵悉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把他们兄弟二人给说动了,其实原因不在他,而是他们兄弟二人就是少个借口和契机,正好闵悉给了这个契机,他们就顺着杆子往上爬了。关键是陶家的长辈都还接招,竟然都支持,所以这就不能怨闵悉了。

但闵悉很长一段时间非常惧怕见舅母们,怕她们怪自己拐带坏了她们的儿子,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去受罪。所以总是躲着她们走,甚至连去外祖母那儿请安都去得少了,因为那边总能碰上女眷们。

陶澍和陶渝兄弟二人倒是对这次游学兴致勃勃,表现出了极大的热忱,还没走,就开始畅想各种游学途中会遇到的新鲜事,还经常找闵悉讨论南方生活的种种。

云霁也劝他放宽心:“你只是提了个建议,做决定是他们自己,况且上头还有外祖父和舅舅们把关呢,要有什么事,也怪不到你头上来。”

“要真有什么事,绝对会怪到我头上来的。”闵悉说。

“放心吧,出不了什么事。”云霁说。

闵悉躲舅母们的行为一直持续到过年,要去外祖家拜年,这下总不能再避开两个舅母。

年初二,闵悉跟着云霁兄弟二人去了陶府,惴惴不安地给外祖父和外祖母拜了年,又去大舅与二舅的院子给长辈们拜年,每去一家,都要留下来叙话,话题自然就要说到陶澍和陶渝身上,少不了要说他们年后游学的事,舅母们少不了说出自己的担心。

云霁说:“陶澍(渝)是读书人,身体太弱,确实不太适合长途跋涉,所以我很早就建议他们强身健体,以应对接下来的长途跋涉。我之所以能在海上坚持到救援,就是因为我从小就习武,体魄强健。”

陶澍和陶渝都嘿嘿傻乐,他俩是典型的文弱书生,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苦就是坐船回苏州考试,在考场上熬上两三天。

云霁听见表弟傻乐,就瞪他们:“你们还好意思笑!礼、乐、射、御、书、数,君子六艺,你们掌握了几种?”

陶澍掰着手指头数:“射、御不会。”

陶渝看向闵悉:“九哥会吗?”

闵悉说:“我也不全会,乐我就不会。”

云霁说:“他会骑马驾车,虽然不会射箭,但是会开炮开枪,关键是他的体魄比你们好多了,不会动不动就喘不过气来,也很少生病。”

陶澍忽然想起来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我从现在锻炼,还来得及吗?”

“当然来得及,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闵悉说。

云霁拿出兄长的姿态:“我给你们拟定锻炼计划,你们按照我的计划来,不出三个月,效果显着,到时候你们出发去苏州,都不用骑驴,自己走着去,也不会觉得特别辛苦。”

“那霁哥你帮我拟定一个计划呗,我们一定照做。”陶渝倒是应得爽快。

陶源插话:“我也想跟着一起去游学!”

云霁看向他:“一起锻炼可以,但是游学就别想了,安心准备你的乡试吧,也没几个月了。”

闵悉知道,云霁这是在帮自己找台阶下,游学一事是大家都认同的,如果中途出现什么意外,那是他们自己身体素质不行,怪不了提建议的他。

午间吃饭的时候,陶礼之对闵悉和云霁说:“初四你俩有空吧?”

云霁看一眼闵悉:“我们没有别的事情。”

“那就早点过来,我带你们去个地方。”陶礼之说。

“好。”云霁点头,“大舅,我们去哪儿啊。”

“去了就知道了。”

“需要我们备什么礼品吗?”大过年的,总不能空手上门吧。

陶礼之想了想:“你那若是有上好的茶叶,带点来吧。”

“好。”

初四一大早,闵悉就和云霁带着云霖去了陶府。他们本来是想把云霖留在陶家的,陶礼之看了看,说:“把霖儿也带上吧,跟着去长长见识。”

闵悉很好奇,去哪儿长见识呢?三人上了马车,跟在陶家的马车后,走了好长一段路,马车终于不走了。

闵悉掀开帘子一看,嚯,好家伙,前面排了老长一溜马车,竟是堵上了:“这是哪儿?怎么还堵车呢。”

陶礼之从前车上下来,振振衣衫,对云霁说:“你们也下来吧,堵上了,只能步行过去了。”

三人从马车上下来,闵悉问:“大舅,这是哪儿啊?”

陶礼之说:“张府,首辅大人想见你们。”

难怪门前车马都堵上了,如今这大明朝廷,最炙手可热的权臣也就是张居正了吧,用一手遮天来形容也不为过。

张家门口虽然堵上了,但能进去的却不多,大部分都被堵在了门外,只有张居正愿意见的人才能被放进去。

陶礼之一路过去,竟还碰到了不少熟人,大家有些尴尬地打着招呼。

穿过车队和人群,陶礼之递上名帖,张家门房看了,说:“陶大人,里边请。”显然是打好招呼了。

陶礼之便领着三个外甥进去了,有仆人将他们引到偏厅,说:“我家老爷现在正在接待客人,诸位请稍等。”

陶礼之问:“敢问张大人现在见的是哪位大人?”

那仆人说:“是戚将军。”

“戚将军从北疆回来了?”陶礼之意外地问。

那仆人点点头:“是的,大人稍安勿躁。请喝茶!”他说着给四人都倒了茶,看着玉雪可爱的云霖,说:“小公子在这里无聊的话,我带你去院子里玩儿吧,府上有不少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

云霁看着云霖:“你想去吗?”

云霖有些想去,但又有些害怕。

闵悉说:“我弟弟胆子小,有些怕生,府上孩子不会欺生吧?”

“不会,来的都是客,有专门的婆子丫头照看着呢,您就放心吧。”那仆人笑着说。

闵悉对云霖说:“那霖儿就去跟大家玩吧,让奶娘跟着你。”

云霖用力点头,跳下椅子,跟着仆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舅甥三人,闵悉小声地问:“大舅,戚将军是抗倭的那位名将吗?”

“对!”陶礼之说,“不过他现在镇守北疆呢。”

闵悉内心激动,他知道张居正和戚继光是同时代的人,关系居然还不错,这点他没想到。

闵悉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开始打量着偏厅的陈设,要说张居正是当朝权臣呢,他家这小偏厅的陈设,桌椅茶几都是紫檀木的,一应器物用品也都是名贵木材,很多都是螺钿雕漆隐花工艺,精美无匹,一看就无比奢华。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有仆人过来说:“我家老爷让我来请三位过去。”

三人这才放下茶盅,起身跟着去见张居正。

张居正此刻已经跟戚继光叙完旧聊完正事,陶礼之带着二人进去行礼:“下官(学生)见过张大人,见过戚将军!”

张居正和颜悦色道:“又见面了,都是老熟人了,就不必那么见外了。坐吧。”他的目光在闵悉和云霁身上停留的时间稍长,眼中满是赞赏之色。

闵悉不敢乱看,虽然他知道抗倭名戚继光就在旁边,他也快好奇死了。

张居正笑道:“两位贤侄已经进学了啊,上次见的时候还是白身,说明都是可造之材。”

陶礼之说:“大人谬赞。他们二人铭记大人的教诲,还算刻苦,一举考取了秀才。”

“不错,不错!”张居正捋着胡须点头。

一旁的戚继光问:“这是陶大人的两位公子么?”

张居正摆手:“不是,是陶大人的外甥。陶大人的公子如今已是举人了。这两位是从欧罗巴回来的,给水师献盖伦船的就是他们。”

戚继光恍然大悟:“原来是他们,倒是久仰大名。小小年纪,有此等远见和胸襟,着实可敬可喜!戚某在此代水师同袍向二位表示感谢。”

他说着起身朝闵悉和云霁二人行了个谢礼,吓得闵悉和云霁赶紧起身来还礼。闵悉这才注意到,戚继光是个身量高大的汉子,山东大汉的形象一看就具象化了,难怪如此勇武。

闵悉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历史上的名人自己一下子就见到了两个,他觉得这辈子都值了!

“戚将军切莫折煞学生了。能为大明水师出一份力,是学生兄弟二人的荣幸!”云霁客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