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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侯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他们本来就喜欢与我们这些外戚较劲儿,若是知道这事,肯定会不遗余力攻讦侯府。与其被动受指责,不如我们主动认罚。这样我们也能更好的解释整件事。”

赵沅嘉点点头。

她知道比起保守的按兵不动,外祖父作为武将更喜欢先发制人,把主动权和话语权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那父皇得知后,会如何做?”

永平侯淡定地呷了口茶,“自然是小小惩戒,下不为例了。谁叫永平侯府如今是他最宠信的人家?”

沈家主动请罪,建兴帝就绝不会过于为难他们。

毕竟他还要把戏演下去呢!

赵沅嘉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嘲讽,也跟着笑了,“只是难为了外祖父又要帮二舅父善后。”

提到这个二儿子,永平侯就直摇头,“我之前本来还想着把他送到军营去历练一下的,可他这脑子我实在是不放心。”

行军打仗可不是说着玩儿的,老二若是闯下了什么抄家灭族的大祸那就完了。这祸害还是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最安全,大不了以后就把他拘在家里。

“不过——”永平侯放下茶杯,语气缓了下来,“这事在这个时候冒出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赵沅嘉没想明白。

永平侯:“昨日的寿宴,虽然我们最后把皇子们拜寿的事糊弄了过去,可皇子们上门参加寿宴却是瞒不过的,城里大概都传遍了,再加上夜里的那场烟火,沈家如今可是真正的烈火烹油啊!”

好在他们并没让皇子们拜寿,不然朝中早就闹出轩然大波了。但昨日那一出,还是太惹眼了。

这个时候刚好需要降点火。

赵沅嘉也渐渐琢磨过味儿来了,“外祖父此时上折子请罪,父皇就不得不责罚沈家,在外人看来,沈家虽深受陛下宠信,却也不是那种无法无天的外戚。”

也算是一种“示弱”吧。

“阿沅,面对比你强过千倍万倍的敌人,万万不可贸然进攻。”永平侯不紧不慢地说道,仿佛只是在传授多年的行军作战经验。

当然也不能坐以待毙,他总要给沈家找一条后路……

第二日的朝会,当永平侯发现外号“茅坑石”的佥都御史万雱多看了他两眼后,就当机立断抢在他面前开口请了罪。

建兴帝听后果然没有大发雷霆,只是面色肃然地斥责了几句,又不痛不痒罚了他一年的俸禄。

“侯爷真是老当益壮,在下还没看过谁请罪那么风驰电掣,生怕落在人后的。”

退朝时,万雱忍不住跑到永平侯面前嘲讽了一句。

哼!他今日本来就要参永平侯府一本的,没想到却被沈侯先下手为强了。自请罪责,自然就是从轻发落了,真是老狐狸!

“侯爷抢着认错倒不如好好教子,别每次惹了祸才急急出来补救。”万雱出口毫不留情。

周围来来往往不少人,都不由得驻足看起了戏。心里盘算着又硬又臭的“茅坑石”和差不多算国丈的永平侯,这两人谁更硬气?

然而却让他们失望了,想象中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永平侯并没有因为茅坑石的这点冷嘲热讽就生气,反而态度谦和地作了一揖,“万御史说得对,确实是老夫疏忽了对儿子的管教。老夫年轻那阵远在边关,几个儿子都没在跟前长大,免不了对他们少了些关心和管束。”

万雱一愣,脸上略微有些不自在。

若是对方恼羞成怒,他还能与之大战三百回合,喷得他祖宗三代都抬不起头做人。可沈侯这样一本正经的服软,反而让他不好发挥啊!

“侯爷好自为之吧。”万雱冷冷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迈开步子走了。

永平侯一哂,心里对这茅坑石有了点好感。

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不用串通,万雱就为自己今日的这场戏添光增彩了。

这下谁还能说他们永平侯府气焰嚣张呢?

文德殿里,建兴帝对刚刚朝会上永平侯突如其来的请罪,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若他事先知道,就能和前两日的寿宴连在一起安排一场先扬后抑的连环计了!

建兴帝颇为遗憾错过了这样的好机会,吩咐李忠,“你去打听看看,沈家老二抢占民田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忠得了令,直接去找了锦衣卫指挥使佟修年,不到两个时辰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打听清楚了。

建兴帝听后不由得有些诧异,“这事竟然和袁不峮有关?”

这人也是的,怎么也不知道事先和自己通个气。

虽然有点小埋怨,但建兴帝还是挺欣慰的——袁不峮这是暗里使劲儿为自己分忧呢!

侯府里,永平侯也让人把事情打探清楚了,同样惊讶于那藏在背后之人的身份。

赵沅嘉心里一个咯噔,自责道:“外祖父,这事可能是我惹来的。”

永平侯也立刻想到了那本风靡全京城的《侯门秘事》,他在老婆子那里看过几眼,确实挺有趣的。

“阿沅别把这事放在心上。”永平侯不甚在意地笑了,满眼鄙夷,“那袁不峮也就这点气量了。而且他应该也不只是为了话本子的事。估计我们家之前上他家提亲,让他在陛下那里难做了,他这是想表忠心呢。”

赵沅嘉哼了哼,“那这袁不峮还真是父皇肚子里的蛔虫。”

永平侯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心里对这外孙女越发有些刮目相看,“阿沅是什么时候察觉到你父皇并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的?”

赵沅嘉知道自己以前有草包的名声,现在虽然“懂事”了,却也不能判若两人。便故意噘着嘴有些抱怨地说:“就是我之前被赵锦欢下五石散那次,父皇都不关心我的身体有没有受损,只知道一个劲儿为阮才人母女开脱。”

“后来更是提都不提这事,也不在意凶手是不是还有同伙,会不会再出手害我。这哪里像是对待最疼爱女儿的样子?我虽然没那么机灵,却也不傻的。”

永平侯忍俊不禁,伸手在她脑袋上轻轻一敲,“别妄自菲薄,我们阿沅是真正的大智若愚。”

这丫头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却非常善于洞察人心。

赵沅嘉的嘴角抽了抽,勉强接受了“大智若愚”这个评价,然后一抬下巴,又拿出了公主傲然睥睨的派头,“靖南侯竟然敢在背后使坏,那本宫自然也不会和他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