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爷靠在一旁的墙角不吭声,随即瞪了容文渊一眼。
“你瞪我做什么?”
赵老爷气恼地转过头,一句不说。
容文渊被弄得是莫名其妙,坐到另外一边去了。
其实,他一直不理解赵老爷为何事事要跟自己做对,他记得自己对赵老爷挺好的,事事为他着想,就连染布这门手艺,都是自己带他入行的,何至于此。
针锋相对、事事不服,恨不得将锦绣坊除之而后快。
可这不像是有恩,反倒是有仇。
一整夜,赵老爷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中都是秦江翰的话,逃得过今日,可未必逃得过明日……
万提安总归会在空隙,下手杀他。
想想自己这些年,为了万提安干了多少脏事、丑事,如今自己下狱了,竟要这般残忍害他。
真是令人寒心啊!
容文渊翻来覆去同样也是睡不着,想不通自己究竟是做错了哪里,让旁边的人变成这般,他记得赵老爷以前是个内心良善之人。
过了一会,牢房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狱卒进来看到前面的顾纬博,直接就将人带走了。
容文渊脑子瞬间清醒,扒着木栅栏不断地喊道:“你们拉他去做什么。”
然而,人已离开,根本没人回应。
“该死!”
清晨,顾纬博依旧没回来。
狱卒端来了两份饭,一份给容文渊,另外一份则是给赵老爷的。
赵老爷有了昨晚的遭遇,今日又有些惧怕,接过的时候颤颤巍巍,压根不敢往嘴里放。
容文渊自顾自地吃着自己的饭,根本不理会赵老爷。
赵老爷盯着饭,直到中午都不敢吃,肚子早已是饿的咕咕叫了。
容文渊见状,嗤笑一声,“做贼心虚,连饭都不敢吃!呵!”
赵老爷又饿又恼火,怒骂:“关你什么事!你又懂什么呢?”
说到这里,狱卒又端来了午膳。容文渊接过,顺便问了句,顾纬博去哪了。
狱卒没理会,径自离开了。
容文渊有些颓然地坐了下来,哪怕他在外是富商,可到了这里,卑贱如草芥。
他扭头看着旁边战战兢兢的赵老爷,忍不住一哂。
顿时亦有种同悲之感。
赵老爷心有惧怕,早上的搁在一旁,中午的又来了,他到底吃还是不吃呢?总不至于要饿死在这边吧!
正当他犹豫不决之际,他的面前多了一份。
“你……”
“吃吧。”
“为什么?”
“你要是死了,谁能证明我们容家的清白!”容文渊吼了一声,然后闷着坐到了一旁。
赵老爷看着容文渊的神色有些复杂。
最终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吃了起来,他真的很饿了。
……
另外一边,顾纬博被带到了刑室,一抬起头就看见了秦江翰。
顾纬博有些纳闷,为何秦江翰要见他?
秦江翰淡笑:“听闻贵府之前也是遭遇歹人陷害,你才沦落至此?”
顾纬博眯起眼睛,他没有想到,自己隐藏那么深的秘密,竟然会被面前的秦江翰所发现,他忌惮地问:“你想说什么?”
“我已经找到害你的人了,你想不想,一举报仇!”
顾纬博失神,他找了那么久,都没寻到,“是谁?”
……
过了许久,容文渊饿了,就将之前赵老爷的饭给吃了。
赵老爷在一旁阻止,“你吃我的做什么?万一你……”
“我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容文渊心想着是,既然已经下毒一次,那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来第二次,不然这群人可真是酒囊饭袋。
“你身子骨又不好,馊了的,也……”
“这时候想起关心我了?害我的时候,你是一点都没留情!我就奇了怪了,你这个人,我和你无冤无仇的,你害我们容家做什么?小时候,是我救了你,带你在身边的,而你……却忽然间就消失不见。回来之后就如此对付容家,你难道就不会良心不安吗?”
“你懂什么!”
“那你说,我和你有什么仇?”
赵老爷看着一旁愤愤不平的容文渊,本不想理会他,但余光瞄到自己吃完的那碗饭,心中竟冒出了许多的愧疚。
“恩将仇报的东西!要早知你是这副德行,我就不应该帮你!”
赵老爷极其败坏地说道:“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容家根本就是欺人太甚!”
“胡说什么!”
“好,你想知道对吧!我告诉你!我阿娘就是被当年老夫人沉潭死的!你说你对我有恩,那是你所看见的,而不是我遭遇的!”
容文渊往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乱说!”
赵老爷冷笑。
当年他阿爹刚去世,阿娘带着他无处可去。
那个时候,刚好容府缺个丫鬟,于是便带着他上门。谁知容老爷子看上了他的阿娘,威逼利诱之后满足自己,正欲纳为妾室,却不曾想老夫人背地里直接将人沉潭。
后来,容老爷子得知此事之后,也是轻描淡写,也许在他的眼里,这本就不是一件大事。
而他就要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离世,自己只能在容府内苟延残喘,他恨不得杀光容府这群道貌岸然的之人,以泄心头之恨。
但他到底是年纪小,更没什么能力,只能在容府内积蓄自己的实力,等到一个合适的时间离开这里。
而他终于也等到了。
只是,容文渊待他极好,这让他两难,但想起母亲之死,想起在容府内遭受的冤屈。
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容文渊听完赵老爷的过去,呆坐在原地,一时之间百转千回,他最终于明白了,赵老爷那复杂的眼神,原来竟有这般渊源。这会儿,他没有半点怀疑赵老爷在说谎,因为他的阿爹、阿娘确实是这样的人。
“你想同情我?”
“呵,我不需要。”
狱卒进来,带走了赵老爷问话,容文渊看着赵老爷离开的背影,五味杂陈。
刑室内,幽暗的烛光下。
赵老爷想起容文渊对自己的种种,又想到了万提安对自己的一切。他和万提安之间,一直以来都是相互利用的,可……
对于容文渊,他是很复杂的,既恨着容家,又对容文渊感到一丝歉意。
“我劝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
赵老爷看到地上有瓷片碎片,脑海中闪过容文渊递饭的场景,又想起小时候自己受罚,容文渊也总会偷偷帮助他,心中一热。霎时,耳畔回响着秦江翰的话——
“我招,我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