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魏淑丹不免想起梅姝的父亲:“既如此,那梅家叔父可有被叫去?”
“未曾。梅家叔父叔母上月去了西境拜访旧友,不在帝都。”
“那就好。”魏淑丹松了口气,“梅家医馆帝都有名,若他们被卷进去,只怕要坏事。”
“不妨事,他们本就不在其中。”魏宇韬笑道,“后来祖母要我带着折子跪去宫门口,不过半日,宫门开了。”
“圣上跟前的周内官亲自出来,但还未说几句,就被襄王府的人一把抱住。最后,只得所有人都进了宫门。”
“啊?”听到这,魏淑丹瞪大了眼,“那,那不就是哥哥你把……帮了襄王府一把?”
说着,她小脸皱得不成样:“这事究竟算好还是坏?”
闻言,魏宇韬但笑不语。
魏淑丹想了好半晌,没听到兄长的回应,不由得抬头看去。可映入眼帘的,是他专心写着公文的侧脸。
这下,她只好抿了抿嘴,又自己琢磨去了。
可还不过半炷香的功夫,魏淑丹听到耳边传来一声笑。
恍惚间抬头,她看到自家兄长脸上,出现了年幼时戏耍她后才有的笑容。这一下,魏淑丹反应过来了。
“哥哥竟还有功夫逗我玩,想必不是什么要紧事。”她随即起身,瞪桌案后边的人一眼,佯作出门的架势,“我这就去寻梅姝玩。”
“咳,咳咳!”魏宇韬不想逗她过了头,轻咳了两声,“回来,我仔细说与你听。”
呵,这还拿不住你?
魏淑丹轻巧地坐回原位,好整以暇地看着兄长:“说吧!”
“你这滑头。”魏宇韬睇她一眼,暂时放下笔,“你道长公主府为何不接母亲的拜帖?”
“这,这与襄王府有何干?”魏淑丹狐疑地看他,“你莫不是在诳我?”
“你这是越发懒了,想也不想,只望我解答。”魏宇韬笑叱一句。
闻言,魏淑丹也不回话,只挑眉看着自家兄长。
见她这样,魏宇韬摇头:“同为宗亲,又是自小玩到一道的好姊妹,你何时见长公主拒过母亲的帖子?”
“嗯?”魏淑丹闻言一愣,低头思索片刻,立即道,“有!苗家的事,苗姨母与张家和离那会。”
“只是明面上的事而已。”
“难道这襄王府的事也仅是明面上的?”魏淑丹故意道。
可才说完,她就回过味来了。
“明白了?”魏宇韬看到妹妹忽然敛去笑容,有意问道。
魏淑丹思索后回神,不自觉地颔首。
“长公主所谋甚大,帝都局势已然如水遇火。”越是明白这一点,她心中越发沉重,随后恹恹地趴到桌案上,闷声道,“哥哥,我怕。”
“怕是无用的。”魏宇韬见妹妹伏在桌旁,抬手轻轻挑起她额前滑落的发丝,然后勾回头顶的发根上。
“古往今来,人与人斗、与天斗,从不止歇。我们要做的、能做的,唯有保守本心,奋力求存。”
“哥哥。”魏淑丹眯起眼,眸光幽远,“我以为,我们比普通百姓要幸运得多,至少还能选如何于世间立足。”
“可如今看来,我们亦不过是这尘世的一叶扁舟,只可随风浪漂流,顺势而行。”
闻言,魏宇韬看向妹妹的眼眸,手一顿,然后轻声道:“我们是比普通百姓要幸运许多。”
“但我们不是扁舟,百姓才是。”
听到这话,魏淑丹的目光一瞬间移到自家兄长脸上。
“还记得当初你读《蒿里行》时,不明白的那几句吗?”魏宇韬眼眸深深,淡淡地问道。
“记得。”魏淑丹呼吸一窒,缓缓念道,“铠甲,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此话一出,书房之内,只剩火炉里的噼啪声响。
沉默良久,魏宇韬又拿起笔,换了下一本公文。
“哥哥。”魏淑丹在一旁,沉声唤他。
“嗯?”
“不论如何,我们是历城守将。”魏淑丹目光灼灼,“能护住家国一日便一日,能护一时便一时。绝不使无辜百姓,再入火海。”
闻言,魏宇韬的笔停了下来。他转头看向自己妹妹,看她坚定的神情,忽而粲然一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