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沈微慈疼了三回。
宋璋夜里回来的时候,看着已经在床榻上脱了力人,看着她软绵绵的睡过去,几乎不敢走近她。
外头又等着新找来的神医,宋璋忍着心痛,始终陪在床前。
只是那些神医无一例外的都不知沈微慈是什么病症,束手无策。
宋璋陪在沈微慈身边一夜未睡,早上凌风过来找宋璋,看着站在廊下的宋璋低声道:“沈四姑娘痛晕了几回,依旧不肯承认对夫人做了什么。”
“牛毛针在她体内要是再不逼出来,就逼不出来了,将随着经脉刺入心脏,人就没救了。”
说着凌风有些迟疑的看着宋璋:“会不会不是沈四姑娘做的,夫人的病那么多大夫都诊不出来,她一个在深闺的女子,应该是没法子接触到那些手段的。”
宋璋冷眼往凌风脸上看去,冷笑一声:“你同情她了?”
凌风一愣,抬头:“牛毛针在身上的痛连男人都承受不了,她一个女子这个地步还不肯承认,属下只是觉得可能真冤枉了她。”
宋璋眼神阴冷:“她承认了就得死了,我还得叫她生不如死的死,她敢承认?”
说着宋璋又是一声冷笑后又看着凌风:“去将胡生抓过去,就说是胡生供出了是三皇子派她去害我妻子的,再让她听几句胡生的惨叫,你们再准备刑具吓吓她,我就不信她的嘴这么严。”
凌风又是迟疑一下:“抓了胡生,三殿下那边不会找将军的麻烦。”
宋璋淡淡转身:“都要造反的人,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个死人挣扎。”
凌风看着宋璋的背影愣了一下,半晌反应过来,连忙转身。
这头宋璋刚跨进屋内,便听到里屋内一声惊呼声,宋璋心头一紧,几个大步往屋内跨进去,眼前一幕叫他目色通红。
只见沈微慈半撑着身,领口处是大片的血迹,从她白净的下巴上一直往下蔓延,直到她按在胸口上的手指才结束。
旁边抱着沈微慈的月灯袖子上也沾上了血,一声声哭喊着夫人。
宋璋只觉得当头一棒,晕眩中声音已喊了出来:“快叫太医——”
“快——!”
他三两步跨到沈微慈的面前,紧紧的将沈微慈抱紧在怀里,一遍遍抚着她后背宽慰她:“微慈,我不会叫你有事的。”
“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话说到最后,是他微微的哽咽声。
沈微慈心口的痛一丝也没有减轻。
她的手指连拽紧宋璋衣裳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软绵绵的靠在宋璋的肩膀上,只要宋璋放在她腰上的手一松,她的身体就会往下面坠倒下去。
她的手指无力的垂在宋璋的手臂外面,口中的甜腥清晰,她直觉心口正在被一只手紧紧握住,被一把刀一点点的割尽,喉咙中又是一股腥味,她干呕出来,耳边宋璋急迫的声音她听不见,屋子里惊慌纷乱的声音她只觉得隔在云端。
她费力想看清面前宋璋的样子,却是雾里看花,隔井观月,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看不真。
她伸出模糊的手指想叫宋璋别担心,只是还没有触及到他身上的温度的时候,眼前就已经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了。
怀里的人如同枯败的芙蓉迅速凋零干枯,宋璋怔怔看着倒在他怀里晕过去的人,眼眶的热泪一滴滴落在沈微慈脸颊上,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用手指擦去她唇边的血迹,手指抖的厉害,屋子里的丫头跪了一地,生怕宋璋这时候对沈微慈身边伺候的丫头发难,个个面如死灰。
吴府医匆忙先赶来的时候,只见着宋璋宝蓝衣裳上的肩头袖口都是血迹,再看宋璋怀里的沈微慈,更是触目惊心,整个皎月白的领口都被血迹浸染,袖口处,锦被上都是血迹。
吴府医心惊胆战,弯着腰连忙过去给沈微慈把脉。
半晌后他才收了手,脸色是一脸为难:“脉象虽涣散却紧收,浮却落根,实大玄长,本来脉络上看应该是稍失元气,应该不至于呕血才是。”
“从夫人的症状看,只有心脉损的严重才会如此,可脉象……”
后头的话吴府医没说,因他真不知道什么原因。
太医过来诊脉,行医数十年,也是头一次见沈微慈这样的脉象。
明明脉象上看并没有大碍,只是有些气亏积寒而已,怎么都不至于呕血。
且上银针也无淤血,三四名太医面面相觑,都无从诊起,也根本看不出沈微慈呕血的原因。
屏风外鸦雀无声,但看宋璋已阴沉至极的神色,太医们都不敢再说话。
依着宋璋的性情,性情上来提剑杀人他也是做的出来的。
个个冷汗直冒,只想着赶紧离开这处阎王殿。
宋璋依旧坐在床沿上紧紧将沈微慈抱在怀里,直到太医们都说完话,他也没有开口。
在太医们以为宋璋会暴怒时,却听他低沉的声音:“她到底有没有伤及心脉?”
几个太医都不敢出头答话,最后还是年纪最大,资历最老的余太医上前对宋璋恭敬道:“按着宋夫人的脉象上看,应该是没有伤及心脉的。”
“可呕血便是伤及了脾胃心脉,夫人又胸口疼痛,也可能真是心脉受损。”
说着余太医皱眉:“至于心脉受损的原因,除了大悲大痛情绪过激,别的下官实在想不出来。”
宋璋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旁边的月灯。
月灯连忙道:“夫人的性子从来都很平和,这些日子也没什么大悲大痛的时候。”
宋璋闭了闭眼,又低沉的问:“要真是心脉受损,该怎么医治?”
这话问得余太医也冒了汗。
他深躬下药,郑重道:“要真是心脉受损到呕血,已经无药石可医了。”
“最多只能活一月。”
“开什么药都无用了。”
其他太医听到余太医敢直白说出真话,都不禁捏了把汗,只恐殃及到自己。
只是预想中的场景并没有到了,随着响起的只是低沉的一句:“出去。”
异常平静。
几个太医如释重负,连忙从里屋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