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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岁晚不仅跟着田大夫学来了几个土方子,还学会了厚脸皮。

这个说她倒茶的顺序不对,那个说她桌子没擦干净,另一个又说她粗鄙呆笨,全都无所谓。

吴岁晚笑嘻嘻,该咋干还咋干。

今日与往日相同,好几个老滑头躲懒,田大夫一会儿揉个肚子,一会儿扳个脖子。一会儿哄个小孩子,一会儿劝个老大爷。哪个麻烦,哪个归他治。

吴岁晚随行在侧,仔细打量田大夫不按常规来的治病手法,注意倾听他唠家常式地分析病情,又见他把小杂工和小徒弟的活计都包揽过来,尽职尽责。

“听说这娘们儿被自家爷们儿嫌弃,婆家待不下去了,回娘家讨生活。表面看来挺勤快,也挺可怜。但你瞧瞧她那个不值钱的样子,一点没个分寸,整日围着那个乡巴佬转悠,嘻嘻哈哈的,不是动了春心吧?”

“谁知道呢?我也第一次见打闲工的女人,茶水供不上,地也扫不完,就是一个跟男人搭话儿凑近乎的能耐。除了空旷久了,忍不住了,急着要爷们儿疼,她还能图个啥?”

“确实不值钱,女人想男人没什么奇怪的,忍不住了勾搭谁?也是人之常情。就没想到这娘们儿脑子不够用,不知道个香臭。咱这里谁不比那乡巴佬强百倍?她就放着酒肉大席不顾,偏去犄角旮旯蹲狗食。你说这个女人有多不识数,黏糊一个半吊子兽医,真不够丢人的。”

“哎呦呦,这话说的,我怎么听着一股子酸味儿呢?难不成那娘们儿没来勾搭你,吃醋了不成?”

“你可拉倒吧!那女人除了肥瘦匀称,还哪里有女人味儿?青楼里的三等花娘都比她有姿色,我得饿成什么样?能去惦记她?”

“嘿嘿嘿,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吃啥啥味儿……”

“对对对……你够不着的是天鹅,你随便祸害的是母鸡。这邱娘子不上不下,肉质如何尚不知晓,但那滋味一定与众不同,不如你去试试。”

“哈哈……我让给你先尝……”

“哈哈……兄弟让你,实在不行,再赠你一副药……”

大堂外,田大夫忙得脚不沾地,内室里,几个闲人闲出屁来,咧着烂嘴说混话。

吴岁晚给田大夫打下手,里外屋来回跑,耳朵灵敏得很,把那几个烂人编排她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这世上最不好管的东西,就是人的两片嘴皮子。吴岁晚从小见过太多,也听过太多,完全不放在心上。

就像女人聚在一块儿,喜欢聊衣裳首饰,聊丈夫孩子。男人们聚在一起,最喜欢聊别人家的娘们儿。

不要以为,只有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男人嘴骚。很多读了书的男人也是男人,只是表面装得好些,背地里都是一样的肚肠,嘴巴脏得很。

单独出来做工的女人很少,医馆里的女人更少。除去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婆子,就剩一个正值妙龄的吴岁晚。那几个伪君子,得了空就拿她垫舌头,要生气,气不完的。

和他们相比,未轻煦简直就是神仙公子……

吴岁晚的念头一闪,立即甩了甩脑袋,怎么突然想起那个黑心肠的傻货,她也是真傻啦!

临近午时,病人们逐渐退去,田大夫终于能够安稳坐着喘口气,吴岁晚连忙递上茶盏。

“田大哥,快喝口茶,润润嗓子……”

“哎……我也真是渴了,还是小邱妹子有眼力见儿……”

田元接过茶杯,咕嘟咕嘟,仰头牛饮。眼角余光看见邱娘子分门别类归整物品,那手法娴熟得很。再想到他给人治病时,想要什么,不用吱声,一伸手,保证能拿过想要的东西。

这邱娘子可不像普通市井妇人,打杂打得比大夫还像样,她是什么来头呢?

田元放下茶盏,正想要开口试探,就听门外传来小孩子的哭喊声。

“大夫……救命啊,大夫,大夫在哪里呀?快跟我去救命啊……快救救我娘亲的命。”

女孩子身材瘦小,梳着双鬟,看上去也就七八岁的模样,一进门,不管拽住谁的胳膊,只管涕泪交流喊救命,一句整话也说不了。

田元和吴岁晚连忙迎过去询问:“小妹妹,你慢慢说……谁得病了?得了什么病?病人在哪里?”

“是我娘亲……在家里生小弟弟,生不出来。被我爹爹扔到了山边……等死!我娘亲还在流血,手心也是热乎的,去晚了就被埋起来了。”

“快快……”

田元拽过旁边的大棉袄,吴岁晚拎起身后的医药箱,一瞬不敢耽误,跑出医馆的大门。

“小妹妹,你娘亲所在的山边距离我们有多远?”

小姑娘抹一把鼻涕:“我不知道有多远,不歇气儿的跑,要跑两刻钟……”

“唉……”

田元不由得丧气,只怕他们赶到,人也救不回来了。

“走,我们雇个马车!”

“啊?”

谁有银子能雇得起马车呀?就算病人救回来,诊金也不能多给,医馆也不能认账啊!

吴岁晚拉起小姑娘的手快跑,田元愣了一瞬,也大步疾奔。大不了这个月的活儿都白干,把工钱搭上,应该足够了。

四条腿就是比两条腿跑得快,一刻钟后,吴岁晚等人来到了城外一个荒山脚下。一个孕妇浑身血迹,躺在糜子杆串成的垫子上,被扔在雪地里等死。

周围三五个人,男多女少,一见有外人来,还自称是大夫,立即驱赶:“女人生孩子的事儿,你个大老爷们来瞧什么?再等一刻钟两刻钟,咽气儿了,就地埋了就算了。谁让你们来的?都快死的人,救什么救呀?哪儿显着你们好心……”

吴岁晚一见这情形,连忙把小女孩儿拽到一旁,悄声问道:“小妹妹,你外祖家还有什么人?”

“我有外祖母,两个舅舅,还有两个姨母……就住在……哎呀……我去找我舅舅……”

小女孩儿被吴岁晚提了醒,先前只顾着大夫能救娘亲的命,若是爹爹和祖父祖母不肯救她娘亲,也只有舅舅们能给娘亲撑腰了。

吴岁晚拍拍小女孩儿的头,夸赞道:“好孩子,你做得对!”

幸好马车夫也是个好信儿的,没有立即返程,正探头探脑地瞧热闹。

吴岁晚摸出一块碎银子,递给马车夫,拜托道:“麻烦这位大哥,带着小姑娘去她舅舅家……”

“哎哎……没说的,您放心,这么缺德的人家也是少有,我也路见不平一回,一定尽快把她娘家人接来。”

马车夫揣好银子,领着小女孩儿,快马加鞭而去。

孕妇的婆家人围着田大夫数落驱赶,吴岁晚趁机凑到孕妇跟前摸了脉,人确实还活着呢!

“哎哎……你干什么呢?”

“不要乱动!”

一个瘦弱的中年男人,转头看见吴岁晚在孕妇身上扎针,连忙奔过来,惊声大喝:“别动我婆娘!”

“啊……”

吴岁晚不受闲人所扰,聚精会神又是一针下去,孕妇吐出一口浊气,半睁开眼睛,意识刚刚恢复,身下剧痛传来,啊啊惨叫。

“快给孕妇披上件棉袄,就地接生。”

吴岁晚朝呆怔的几个婆家人大喊,同时打开随身携带的医药箱,拿出一把剪刀,咔咔几剪子下去,剪开了孕妇已被鲜血浸透的裙裳。

几个人愣愣的,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里都是不甘。但病人已经会动会喊,总不能再说她要死了,没救了。明面杀人,谁也不敢。

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像是孕妇的婆婆,犹豫了两个呼吸,上前帮忙。

一刻钟后,一声婴儿啼哭,老婆子抱起孩子,惊喜中掺杂着莫名的丧气,喊了一声:“是个男孩儿!”

这家人不对劲儿,不是简单地虐待媳妇,一定还有其他打算。

难产不请大夫,直接把人扔到冰天雪地里等死。生下男孩,也不见几人有多少喜气……

吴岁晚给产妇擦汗,悄声嘱咐:“你再挺挺,不要跟他们回家去,我已经让你小女儿去请你兄弟们过来……”

产妇目露感激,轻轻点头。

果然,老婆子把孩子抱走,产妇的丈夫一改先前的冷漠,凑到身前来抱妻子,嘴里还温柔念叨着:“来吧!我们文家的大功臣,夫君抱你回家,好好养身子……”

“不……”

女人挣扎,一脸惊恐,吴岁晚按住男人的手臂,严肃道:“病人刚刚生产完,又是早产,身体虚弱,最好在原地缓缓!”

男人的手劲儿不松,呵呵笑道:“谢这位娘子关心。贱内的身子一直十分康健,你也瞧见了,福大命大的,眼瞅着要过去了,还能生下儿子,缓过气来。这都是老天爷开恩,我疼还疼不过来呢!我这就抱她回家,免得冻着了……”

免得冻着了?这句话听着像是人说的话,可是眼前人模畜牲样的丈夫,也会说人话,还怪可笑的。

原来你也知道外面冷啊!

产妇冻得手脚僵硬,脸色青黑,折腾了半个时辰,若不是吴岁晚施针,吊着她一口气,早就见阎王爷去了。

折腾死,折腾活,也没见你一个大男人把自己身上那件细布棉长衫脱下来,给你的贱内保暖。

吴岁晚冷眼打量,男人身材瘦弱,五官却长得极其出色,还带着一点书卷气,像是一个懂得圣贤道理的。

可是,把难产的妻子扔在荒郊野地,不是想让她生不下孩子,血尽而亡。就是想让她在严寒中无力挣扎,活活冻死。

这个好丈夫就是在暗戳戳地杀人。

那份丧尽天良,可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田大夫也挤过来,帮忙拦着男人,不让他带走他所谓的贱内。

“这是我的家务事,你们两个算哪根葱?”

男人的客气维持了三句话,到第四句就露出了凶恶表情:“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两个臭大夫也敢多管闲事……”

“就是就是,你们两个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文家村里长的家事,也是你们管得的?赶紧让开,该干啥干啥去,省着我们报官,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男女老少五六个人,将吴岁晚和田元团团围住,掩护男人,抱走女人。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凌乱的马蹄声。众人抬眼望去,狭窄的山路上赶来一辆马车,马车后面还坠着一辆光板驴车,车上坐着四五个拿着镐把的壮劳力。

怀抱妻子的文里长慌了神,对第一个跳下马车的男人,硬扯出一个笑来:“舅兄,你来得正好,桦儿她娘给你生了个大外甥,我正要给你和岳母报喜去呢!你都不知道呀,那个时候桦儿她娘都不行了,我含泪托人去买料子,天可怜见的……”

“嘿呀!你个狗娘养的,真是欠打呀……”

桦儿大舅舅把他妹妹抢过来,抱上驴车安置,桦儿二舅舅不等妹夫把话说完,抡起镐把,照着妹夫的后背就是一下子。

“啊哦……”

桦儿他爹嗷的一声惨叫,把林中栖息的小鸟,惊跑了一大群,远处山尖的积雪都抖了三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