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来便享尽宠爱。
我,云常乐,是南胤君王唯一的子嗣。
因有父皇母后的陪伴,儿时我在宫中的日子快乐且多彩。
在我眼里,母后是全天下最貌美的女子。
父皇深爱着她,对我亦是。
自长大以来,我从未见他对母后说过一句重话、也不曾见他红过一次脸。
按循常理来说,君主本该坐拥后宫三千。奇怪的是,我从未在宫中见过其他嫔妃。
随着年岁渐长,我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对于君王来说,这是极难得的抉择。
但父皇是如此坚定不移的选下,从一而终、直到白头。
从我记事开始,有一日身边出现了一个很神秘的叔叔。
没来由的,我们彼此亲近。
叔叔待我极好,对我有求必应。
不久后他成为了我的师父,每隔一天我便能见到他。
最令人好奇的是,我与他相貌相仿,远胜过父皇。
幼时的我并不懂,只是时常感慨为何师父不能也是我的父皇?
我们四人同住一个屋檐下。
待我七岁后,才搬入东宫,与母后分开。
直到渐渐长大,身边人的风言风语传入耳中,我终于察觉到些异样。
记得师父总是惹得母后黑脸。
可很快,他又能将母后逗笑。
每每此时,父皇的脸色总是不太好。
尽管他们有意识在我面前规避,我仍发现师父对母后很是亲昵。
并非朋友之间的熟稔,而是情人间的在意。
在扑朔迷离中,有一天他们三人一道出现,拉着我语重心长说了许多。
看出母后的犹豫,我主动开口。
“其实,师父才是我的生父,对么?”
当下,三人面面相觑。
母后迟疑道,“昭儿,你是如何得知的?”
下一刻,她又兀自摇头,喃喃道,“这孩子太过聪慧,竟什么事也瞒不过……”
他们给我讲述了一个很长的故事,是这辈子我听过最动人曲折的。
父皇脸上带上追忆,他抚过母后的面颊,眼含愧疚,说着一些我听不太懂的。
但我知道,他在道歉。
故事说完了,师父试探问我,可愿意唤他一句阿爹?
母后也小心翼翼看向我。
即便是孩提年纪,我也知道他们有多重视我的反应。
我看了眼父皇,他面上亦带着期许。
当下我喊了阿爹。
他们三人如释重负般。
阿爹更是喜上眉梢,像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
他挑衅地看了眼父皇,父皇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外界都以为两人是敌对头,可我发现遇到大事前,他们会第一时间放下对彼此的成见。
英雄自是惺惺相惜的,可阿爹和父皇立场不同,这才常犯口角。
在我心里,母后是最完美的女娘。
阿爹和父皇多年如一日地爱护她,无一丝改变。
反而随着时间流逝,那股子炙热的爱添了更多……
这件事告一段落,在此之后,阿爹待我更是严厉。
他说我需好生修习课业、武艺,我得担起他儿子的名头。
我早就看出,阿爹这人极好面子。
日常跟父皇拌嘴、动不动就要施展拳脚,只为证明自己样样出色。
母后常为此头疼。
过了许多年,阿爹性子还跟以前一样,热血且对任何事无畏。
八岁那年,有一段时日,他们都变得奇怪许多。
以往母后在殿内乘凉,阿爹会给她剥葡萄,父皇会为她摇扇。
两人忍不住动嘴时,母后一皱眉头,两人就偃旗息鼓、立刻去哄。
总之,他们生怕怠慢了母后。
每每此时,我都掩不住笑。
平素在人前威严的父皇、不可一世的阿爹,只要对上了母后,就收起一身爪牙,乖顺得如同小猫。
近日来,他们对待母后更是慎之又慎。
用膳前,每一道饭菜必定是两人反复验过的,确认无碍才会让母后动筷。
母后在御花园散步没多久,阿爹就会说不宜走动太久,抱她去休息。
在宫里母后常看些话本打发时间,没看多久,父皇就会拿走话本,让她好生歇息。
一切都怪极了。
两个月后,我发现母后穿得更为宽松许多。
那天她突然问我,一个人玩是否有些孤单?
“母后,你会生弟弟还是妹妹呢?”
她闻言一诧,“看来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母后有了身孕。
我无比欢欣,有时候没有玩伴,的确挺无聊的。
心情最复杂的,当属父皇。
我不太明白,为何他眼里总挂着几许清愁?
我是南胤唯一的皇嗣,如今有了弟弟妹妹,不是更好吗?
直到那天,我提前去了椒房殿,看见父皇倚在母后身边。
“烟儿,我不在意这个,只要你能安全生产便好。”
连我都听出了他的心声,他在意得要紧。
我是阿爹的孩子,如此说来,父皇膝下无子,他应当是忧愁的。
哪怕平日他什么也没表现。
母后自是比我更了解。
她握着父皇的手,像小时候哄我那般哄着他。
他们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因为衣领已经被人揪了起来。
回过头,果然是阿爹。
他一脸狐疑看着我,“你小子在偷听?”
“我没有。”
他并不相信,下一刻小声问我,“他们都说了什么?你父皇是不是说了我的坏话?”
我哑声,他又若有所思,“大前天我跟宋生那老头吵了一顿、前天不小心撕坏了秦烟的罗衫、昨天跟马场那帮子家伙打架……
他在我身边定然有眼线,指不定这会儿在同秦烟数落我。”
“阿爹,你想多了,他们并没提到你。”
“哼,也是。那个狐狸精,勾引秦烟还来不及,怎么会说我的事?”
他放开了我的衣领,气势汹汹闯了进去。
熟练地将父皇推开后,大剌剌开口,“怎么还赖着不走?今日该我陪她了。”
“莫不是今早喝了酒迷瞪?昨日是你,今日是我。”
父皇眼眸转冷,很是不屑。
这些年,我也发现了规律。
父皇和阿爹私下,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
单数日阿爹陪母后,双数日父皇陪母后。
不过这样一来的弊端是,有时一个月下来,总会多出一天。
两人都不是吃亏的人,因此时常杠上。
轻则动嘴,重则打上屋顶。
母后和我早已习惯。
阿爹不甘落后,“反正不管,我手头的事都处理好了,我得陪她。”
父皇冷笑,“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两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谁也不用陪了,今日我想一个人。”
母后几个字,终止了所有。
看出她的不悦,阿爹挠了挠头,“秦烟,我就是想看看你。”
“看完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说着,父皇揽着母后擦肩而过。
阿爹一脚拦住父皇,挑衅道,“我跟你说话了吗?
再者,秦烟肚子里的孩子,肯定还是我的,父凭子贵这个道理你懂不懂?”
“你凭什么这般肯定?”
“你的身体素质跟我的,能比吗?事实如此,有什么可怀疑的?”
父皇嘲道,“这些夜里,我与烟儿——”他扫了眼我,不自然道,“反正还没定论的事,勿要在此叫嚣。”
我在旁边听得有趣,看着阿爹抓耳挠腮的模样,好笑极了。
猝不及防笑出声,紧接着阴沉的阿爹出现在面前,“看来留给你的功课都完成了,这么空闲,不如随我再学一套功夫?“
“阿爹,我……”
没有多的停留,在父皇那儿没讨到好的人,就这样将我拎走了。
我发誓,下次看戏再不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