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几,南岸波光粼粼间,数叶扁舟悠然驶出,每舟之上,数名身穿劲装的武林汉子挺立,刀剑出鞘,长枪如林,气势汹汹,似欲横渡渭水。
待那几叶扁舟行至河心,竟将旎啸所乘之舟团团围住。其中一位天火门高手,声如洪钟,喝道:“乘船者是何人,快快停下,让我天火门登船巡查!”
此言一出,旎啸一行无不怒从心生,未曾想一介武林门派,竟行朝廷之事,霸道至此,其嚣张气焰,可见一斑,更令人揣测其背后势力之庞大。
然旎啸深知此时不宜轻举妄动,遂以眼神示意江安等人隐忍。
江安强压怒火,面上堆笑,向那高声喝问之人抱拳施礼:“这位英雄,我家公子携夫人归宁省亲,不料今夜于此渭水之上,与诸位武林同道不期而遇,还望高抬贵手,容我等西行,我代公子先行谢过了。”
那天火门高手听罢,沉默片刻,忽地身形一展,犹如鹰击长空,跃至旎啸与江安等人面前,立于船头,气势逼人。
旎啸细细打量此人,年约不惑,太阳穴高高鼓起,显是内功深厚,江湖老手;一身劲装,双目如炬,透露出不凡的精明与凌厉,确是个难缠的角色。
面对此景,旎啸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不置一词,仅以眼神回应。
江安则再次上前,抱拳行礼,言辞谦恭:“壮士,我等皆非武林中人,这位乃是我家公子与夫人,此行只为家事,并无他意,还望壮士行个方便。”
旎啸与骆风雁,虽以易容之术掩藏身份,然骆风雁身负轻伤,易容之术难以尽施,仅略改容颜,二人化作一对风华正茂、家世显赫的公子与夫人模样。
骆风雁之美,即便轻纱掩面,其倾国之姿仍难掩风华,引得周遭路人频频侧目,心生遐想。
那来人,天火门弟子,目光在骆风雁身上稍作停留,旋即收敛,扫视一圈后,对江安说道:“在下天火门,凤翔府分堂弟子常云昌。近来西北武林,几股小丑势力妄图挑衅我天火门威严,故而我门上下,水陆并进,严加盘查。既然你家公子非武林中人,自当无事,还望归家后,转告乡亲富绅,我天火门恩怨分明,绝不波及无辜。”
常云昌言辞之间,礼数周全,却难掩其骨子里透出的霸气与威严。
言毕,他轻颔首以示敬意,随即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递予江安:“此牌在手,你家公子西行之路,至凤翔府全境,皆可畅行无阻。即便过了巩昌府,也可凭此令牌换取我天火门当地分堂之信物,保你们一路平安。”
语毕,常云昌压低声音,神色凝重:“但切记,凤翔府内,南华堡之事万勿提及,以免招致无妄之灾,累及满门。”
言罢,他身形一展,如燕归巢,轻盈跃回自家小舟之上,挥手间,天火门弟子纷纷退让,让出一条水路,直向北岸而去。
旎啸静立船头,目送天火门众人远去,心中暗自忖度:天火门崛起之势,果然非同凡响,其行事之果决,恩怨之分明,亦令人钦佩。
而那常云昌,更是武艺高强,行事干净利落,不失为一位江湖中的铮铮铁汉。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之笑,心中暗自思量,此人日后或可相交。
待山庄弟子散尽,骆风雁的目光投向北岸正在厮杀的山林黑夜,对旎啸问道:“你为何不出手,只以袖手旁观?那天火门气焰嚣张,肆意践踏弱小,妄图以一己之力颠覆江湖格局,致使多少门派俯首称臣,多少武林中人身死,还有无辜之人被枉杀。”
旎啸听罢,神色依旧淡然如水,目光悠远地投向西方天际。
片刻后,他淡淡说道:“严格来说,我梅花山庄并非武林门派,华夏武林之内斗,非山庄所愿轻易涉足。唯有那等危害苍生,令世人共愤之恶行,方为我山庄出手之时。恶贯满盈之徒,自当受到应有的制裁。”
骆风雁见说,轻轻颔首,随后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方才那天火门常云昌,虽行事蛮横,倒也算得上一条汉子,真小人总比伪君子来得坦荡。”
旎啸听得,嘴角微扬,随即转身,招江安近前,轻声吩咐道:“闻班堂主膝下有一侄儿,名叫班远,虽不过二十多岁年纪,却轻功卓绝,心智过人,颇有些才能。你速速传书班堂主,让班远前来。”
江安领命而去。骆风雁目光闪烁,似有所悟,问道:“莫非你想遣班远暗中监视那常云昌,或是有意招揽此人?”
旎啸凝视着骆风雁,心中暗自赞叹她聪慧。
他轻轻颔首:“不错,我观常云昌面相,眉宇间透着一股浩然正气,天火门虽为黑道巨擘,其势日盛,然鱼龙混杂,难免混入江湖败类,尤其是在这西北边陲,外族暗探与叛变之徒潜伏其间,行尽不轨之事。我思忖,若能令常云昌归心于我,使之成为我于天火门内之暗棋,则西北之地诸多动向,皆可了如指掌,行事也将事半功倍。”
骆风雁听罢,沉吟片刻,方道:“此人性情刚烈,非轻易可折,若非以真心相待,恐难使其诚心归顺了。”
旎啸见说,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不置可否。
他随即转身,任由夜风拂面,逆水行舟,北岸的喧嚣与火光,在朦胧月色下渐渐淡去,宛如山间萤火,忽明忽暗,先前的武林恩怨与刀光剑影,仿佛都与他二人无关,只余下一片宁静与超脱。
第三日晨曦微露,船只悠然穿梭于崇山峻岭间,直至一处林木葱郁、峭壁嶙峋之地,此地荒无人烟,唯闻鸟鸣山涧。
正此时,班远领命而至,渭河如练,宽达百丈,他却如飞燕掠波,足踏水浪,身形灵动,瞬息间已立于船头,宛若神行。
旎啸淡淡几语,简述了天火门与常云昌之况,随即对班远密语:“你需暗中尾随那天火门常云昌,万勿打草惊蛇,只窥其行踪,记其交游接触之人。若遇恶行,便悄然查探,搜集罪证。”
班远面露疑惑:“少庄主,若欲招揽此人,何不直截了当?何须如此曲折?”
旎啸轻笑,眸中闪烁着深邃:“此人或难驯服,我意非在招揽,而在布局。天火门内,黄宗门主虽霸道,然其门中暗流涌动,非表面所见。我山庄弟子屡试潜入,皆难深入其核心。”
班远若有所思:“可少庄主欲策反天火门人,何不直接瞄准一堂之主?”
旎啸笑而不答,转而道:“凡事需循序渐进,步步为营。我非急于求成,而是要先观其行,再定其用。若常云昌果为我所需之人,我自会设法助他登上分舵堂主之位,届时,天火门之秘,自将无所遁形。再者,近日观天火门于陕西之势,嚣张跋扈,而白莲教弘阳宗余孽,本为地头蛇,却未与之争锋,此中必有蹊跷。”
班远闻言,豁然开朗,躬身领命:“是,少庄主,属下已知晓如何去做了。”言罢,他身形一展,再次踏波而行,如同龙腾四海,不过十息,已隐没于苍茫山峦之间,只留下一串涟漪,在晨光中轻轻荡漾。